第1章 梦生石·缘起

“以后我要嫁给你。”

一位身穿碧色罗裙的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左右，长得秀美可人，发髻高挽，衣袂飘飘，彷若天仙下凡。她双眸洋溢着亮光，认真地看着柯墨云。

此话，柯墨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甚至这一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

从小，这位碧衣女子就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一直到他二十四岁，还做着相同的梦。

这个梦没头没尾，就以碧衣女子“以后我要嫁给你”这句话为主要场景。每次说完这句话，柯墨云都来不及问她姓甚名谁，她就已消失在灯火阑珊之中，犹如昙花一现，独留柯墨云一人惆怅。

每次醒来，他都仿佛丢了魂一般，令他魂牵梦绕。平时一有空便睡觉，希望能够在梦中相见。

柯氏夫妇对他百般疼爱，见他这样茶不思饭不想，还以为生了什么病，几番追问之下才得知是相思病。夫妇俩爱子心切，为了让小儿子“梦想成真”，向天下广发招亲贴。

一听富可敌国的柯氏家族招亲，还是给从小名满南风国的二少爷——柯墨云招亲。霎时，登门嫁女儿的世家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队伍从柯府大门一直排到城门口。

毕竟柯墨云从小就才华出众，样貌也生得俊俏，可谓是才貌双全。就连当朝国君听闻，都忍不住一见这盛世美颜。

他有着一双清灵明媚的眸子，皮肤白皙，丰神俊骨，身高八尺有余，飘飘有出尘之表，就连眉间一蹙，都能令人神魂颠倒。

整个扶风镇，不！整个南风国的女子无不为他倾倒。

相亲的消息没多久传进宫中，国君听闻倍感失落，感慨道：“此等笼络柯氏的好机会，却与寡人无缘。”

说来也奇怪，南风国的历代国君不知受了什么诅咒，立朝以来，只生男不生女。所以即便国君有心嫁女儿，也无公主可嫁，不过这倒也好，省了公主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柯氏一直紧锣密鼓的为柯墨云安排相亲，贵族世家相遍了，没有一个是要找的人。

没过两年，南风国发生瘟疫，最后疫情得到控制，但是在这场瘟疫中病死无数百姓。柯氏夫妇也难以幸免，他们为救死扶伤，亲赴灾区，染上瘟疫没多久双双离世。

好在大哥柯连云早已及冠成婚，有能力继承这偌大的家业。只是突然经历这种丧亲之痛和大规模的病疫，让他对死亡有了一种恐惧和排斥，从此迷上访仙求道之术，只为长生不老。

三年孝期一过，求仙问道之余，遵循父母遗言，帮弟弟继续找梦中之人。可是，几乎整个南风国大到世家贵族，小到平民百姓，所有的姑娘都相遍了，还是没有柯墨云要找的人。

都说女儿为情痴，可他却是为梦痴。这一等，转眼已二十四岁，不过他却丝毫不着急，想继续等下去。好在大哥早就成婚，膝下有二子，他就暂缓了为家族传宗接代的压力。

只是哪有名门世族的少爷，二十四岁还未婚娶，传出去简直笑掉大牙！不过好在，没人笑。反而绞尽脑汁，苦求嫁女儿的多。

如今这梦又出现，柯墨云深深地被她吸引，不管重复多少次，依旧恍如初见。

不过这次神奇的是她竟然没有消失，反而眯着双眼对柯墨云笑得灿烂，笑声清脆悦耳，好似丝竹清泉之声。

柯墨云心想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动情道：“可我还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该如何登门求亲？”

碧衣女子微微一笑，娇羞道：“我叫芙……”

“少爷！少爷！快起床了。”

正在关键时刻，柯墨云来不及听清碧衣女子的话，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聒噪吵醒。

柯墨云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是侍童，翻个身不理他拉起被子蒙住头，表示“别吵我。”继续睡觉，想接上刚才的梦。可惜失败了，这个梦已被打断，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接不上刚才的梦。

见柯墨云没有起床的意思，侍童面露为难，急得直跺脚，战战兢兢道：“少爷，家主要你去前厅议事，说是事关紧急，要你速速快去。”

听到大哥有急事找他，柯墨云醒了大半，顾不得做梦的事，忙跳下床更衣朝门外走去。

九归阁内，柯墨云和柯连云定定望着案上泛黄的残卷，神色肃然。半晌，柯墨云眉头紧锁道：“大哥，卷上这话不可当真。”

“二弟，卷上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

隔壁身穿墨色长袍，年纪稍长，却也一表人才，霸气十足的男子，正是大哥柯连云。

柯墨云不紧不慢道：“大哥，这卷上说，传说中的梦生石就在墨脱之巅，埋在万年古树之下，会发青幽色的光芒，那你有没有想过写书的人，他怎么知道？要是这梦生石真能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为什么他自己不去拿？”

柯连云一时哑口无言，这话也并无道理。

柯墨云接着道：“上面写着要启动这石头，就得用活人的血，可是卷上太多缺漏，更本不知道献祭需要多少活人？多少热血？若是稍有差池，那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柯连云闻之心中一颤，眉头紧锁，背着手来回在案前踱步。他为了蒐访《寻仙》残卷，费尽心血，如今好不容易到手，就这么放弃吗？

半晌，他开口道：“二弟，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万一世上真有梦生石，可长生不老呢？想我们柯氏百年基业，富甲一方，最终都逃不过个死字，父母也是大好年华因病而逝。若我们真可以长生不老，那岂不是永远可以坐享这荣华富贵？再也不用怕什么生老病死，我们将与万物齐寿，与日月同辉！”他越说越激动，这些年为了长生，貌似有些魔怔。

柯墨云面露难色道：“大哥！”

不待他把话说完，柯连云抬手示意‘不要再说’，并认真道：“二弟，我心意已决，无论真假，我都要去墨脱一探究竟。

说完，拿上残卷，大步朝门外走去，只留柯墨云一人站在那儿。

此去山长水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说，路上来回就已几年光景。且攀墨脱之巅，艰险万分。自古至今，听闻残卷之人，前仆后继，无一生还。柯氏虽是南风国富可敌国的名门望族，却也肉身凡胎，何以例外？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柯墨云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他不知其兄为求长生不老，即使刀山火海也要去的决心！

很快柯连云召齐人马，到了出发的日子，带着浩浩荡荡五万人，直赴墨脱。

虽然暗中蒐寻残卷之事无人知晓，可出发时这么大的阵仗，即使有心躲藏，也无处可匿，故而行踪暴露。其他世家得知此事，定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想借柯氏之力一并上山寻宝。

另一世家未央尙氏，虽然实力不及扶风柯氏雄厚，但也远胜其他家族。为了不输阵势，尙氏家主尚洛明也带上五万人马从未央出发。

几十路人马，经过一年多路程终于先后到达墨脱。

先到的并没有冒然上山，他们都知道传说，可是并没看过真卷，也不知道梦生石具体在什么位置。唯有等柯连云到来，跟他一同上山。

没几日，柯连云的队伍策马奔腾而来，恰好与尚洛明的队伍同时到达。二人打个照面，互相问好。表面虽一团和气，暗里却气氛诡异。

柯连云没想到，闻风而来的世家这么多，都是为了寻宝，看来免不了一场争夺。

众人在山下安营扎寨，为上山做准备。

这天，账内坐满人，柯连云招来各世家家主，说是有事与他们商议。见柯连云迟迟未到，有人坐不住了。

愤怒道：“这柯家主是怎么回事，三盏茶已过，怎么还不来？”

“是啊！让我们等这么久，算怎么回事！”

“他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谁知道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此时，一旁的尚洛明，端着一盏茶，仔细品味，不动声色。

“让各位家主久等了。”

人未到，声先到。

柯连云大步流星穿过厅堂，走到主位，回身作辑道：“实在抱歉刚有事耽搁，我先向各位家主赔礼道歉。”

刚才抱怨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赔笑道：“柯家主哪里的话，您贵人事多，我们等一等无妨。”

柯连云知道他们心口不一，并不拆穿，而是配合演出，举杯道：“感谢各位家主抬举，来，这杯敬各位。”

说着，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一旁尚洛明依旧不吭声，慢慢品着茶。

柯连云瞟见尚洛明并未举杯，也不在意，而是继续道：”想必各位家主都是为梦生石而来，恐怕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听到这话，众人举杯的手在空中顿住，互相一视。

只有尚洛明依旧动作，端着茶送到嘴边，轻轻吹一口，冒出腾腾热气。

半晌，其他人恢复举止。

有一位家主笑道：“柯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怎么会与柯兄您为敌呢。”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

柯连云心知肚明，这些人早已蠢蠢欲动。为防战事一触即发，才召开这个会议。

他挂着僵硬的笑容，语气平和道：“柯某的意思是这样，我们先不要开战，毕竟有没有宝石还未知，就这样开战岂不得不偿失？我们先留一部分人马驻守山下，一部分人一起上山寻宝。柯某我会把梦生石的详细告诉大家，待真的寻到宝石，活着回来，再开战也不迟。“说完，柯连云瞄一眼众人反应，问道：”不知各位家主意下如何？”

账内之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就在这时，旁边静默不语的尚洛明，忽地放下茶杯，铿锵有力道：“好，就依柯家主所言！”

他抬眼看向柯连云，二人对视。看似眼里带着笑意，实则较量暗藏。

众人见尚洛明同意，连连点头应好。

柯连云收回目光，继续道：“那我们约法三章，上山期间，不准背后伤人，不准抢夺，无论是谁拿到宝石，这期间宝石就属于那人，直到下山之后再做争夺。还有就是......”柯连云目光暗淡下去，带着一丝忧伤道：“以一个月为期，如果一个月之后，上山的人无一生还，就请驻留的人马自便。”

这话十分沉重，堂内顿时一片静谧。

柯连云为了鼓舞士气，重新振作，自信道：“当然，我们肯定能拿到宝石！活着回来！”

“拿到宝石！活着回来！”

众人高喊口号，原本涣散的人心，瞬间凝聚一起。

之后柯连云将梦生石的位置和模样告诉他们。

很快第二日到来，大家整装待发。柯连云带着他的人马打头阵，其他人陆续有来。不过首领中，却不见尚洛明的身影。原来他派心腹带人上山，自己在营中坐等。

不得不说他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山中气候险峻，常年冰雪不融。冻死饿死是常事，雪崩活埋也是常事。有命上去，未必有命下来，他才不会为这不确定的事物而冒险。就算真的有梦生石，他也可以在山下坐享其成，何必奔波劳碌，这如意算盘打的着实响亮！

上山的人可以说是出师不利，还没走到一半，就已失足掉入深渊的不计其数。他们还小看了这墨脱山的陡峭，雪路湿滑难行，风雪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原本说好不出阴招，可是到了危险面前，人人都求自保。不少人临死前也要拽个垫背的，或者就是踏着他人的尸体前行。

在这里，人性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与考验。

只有柯连云，对自己的手足尽心尽力，能救则救。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滚下悬崖、冻死、饿死、雪崩活埋的人。他的一部分人马，就是在一次雪崩中为了救他，葬身于此。

柯连云想中途放弃，可是这么多人的性命已经牺牲，若半途而废，岂不对不起这些死去的亡魂！他只能不断前行，不仅如此，他还得找到梦生活，即便没有找到梦生石，他也要活着回去！因为他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这死去的两万多将士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