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轩问出这句话时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
首都军校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家族势力与异能天赋总要占据一个。其中不乏有雄兽已经拥有门当户对的利益联姻，亦或者是高阶女君的赏识提拔。
不是他以肮脏的思想恶意揣度阿阮，他只将最难有转圜之地、最难以面对的结果问了出来。
“没有啦。”阮檬有些哭笑不得，“老师竟然会这么想啊。像我这样瘦弱的家伙很难受到青睐的吧。”
想她来学校收到各种各样的探究目光，这些雄兽们应当是很看不起她这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雄性”吧。
慕轩老师那样断断续续地说话方式大概也是不愿相信那样有违常理的猜测。
“没有，你这样很好。”慕轩长舒一口气，感到浑身轻快了许多。
“您也不必安慰我。怎么还叹上气了？哈哈哈。”受不受青睐的事情本就无需在意，可是听到慕轩几乎无法掩饰的沉重气息时，阮檬疑惑又好笑。
“我是说真的。”慕轩有些急切地面向阮檬，眼底全是认真。
这鲛人浑身上下满是凄冷的色调，不苟言笑时极具攻击性，可偏偏有时又给她脆弱、敏感、摇尾乞怜的感觉。
“我当然相信老师。”
“叫我的名字，不必叫我老师。如果不喜欢……随意起一个也是可以的。”
对于阿阮来说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他喜欢的人，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但绝对不能泯然众人！他是他唯一的玫瑰，而不是玫瑰园中无数花朵的普通一支。
“唔。”阮檬随意糊弄地应付，想到他对于家人的震惊，瞬间找到了突破口转移话题。
“我和哥哥约好了放假要回家看他。”阮檬转而反问慕轩，“您不回家吗？您的家人一定也会想您的吧。”
慕轩精神一阵恍惚，从他成为真正的鲛人王，就逐渐失去了有关家人的概念。在无数个忙碌奔寻的日子里，他刻意地将那些痛苦回忆抛之脑后，将那些多余之人剔除了生活。
现在也仍旧不愿深入地回想，更重要的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哥哥？！”
“嗯，我哥哥，亲哥哥。”
“亲哥哥？”鲛人再次化身复读机，眉头紧锁地等待他的回应。
阮檬忽然不想继续解释，无论绘荧还是慕轩，在听到有关哥哥的回答时都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紧盯着她。难道有个家人这么不合常理吗？
慕轩是了解阮檬的。
感受到他没有继续讲述的欲望，尽管心中犹如针扎般的急切，也还是努力克制不再询问。
“那……下次可以带我去拜访他吗？”
“您也要去我家？”
“怎么？不可以吗？还有谁要去？”慕轩耳后细小的鳞片微微张开，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警惕。
“不，当然没问题。”阮檬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领了太多朋友回家，会不会对赫维尔的工作造成困扰……
慕轩带她踏上蜿蜒小路，穿过种满药植的田地，参观了传言中神秘的药剂研究所。
他很会察言观色，确切地说很会察阿阮的言，观阿阮的色。总能在冷场之前开启新的话题，在阮檬感到无聊之前讲述新的趣事。
直到黑夜逐渐爬上窗棂，星月高高挂起，慕轩仍旧精神饱满地讲述各类趣识见闻。
这一下午过得短暂充实，阮檬几乎忘记自已是来领罚的。
光脑震动，同时传来皓晖和绘荧的讯息。
【战斗系稍帅的喵：在里面吗？小爷在门外等到两眼发黑！（叉腰）】
【最帅的绘兔：小元蒙，快要熄灯了，外面好黑风好大。（委屈）】
这两只活宝。
阮檬难掩嘴角扬起的笑意。
添加光脑好友时，皓晖嫌她备注冷漠死板，夺过来自已改成现在的备注。兔子也不甘示弱，干脆改了“最帅”，他俩事事都想压对方一头。
阮檬眼含笑意不时偷瞄光脑的样子，让慕轩心头封印的醋意再次翻腾起来。
他想夺过那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脚踩碎，然后化出鲛尾紧紧卷着阿阮潜入希波星深渊之底，此生不再出来。
联邦的事情他可以不再过问，希波星也可以永远隔绝于星际。
阿阮是只属于小黑鱼的！
他可以教阿阮如何玩弄一条美鲛人。教抚弄他耳后敏感的鳞，缠绕他卷曲柔软的发，摆弄他冰凉柔软的身体，以及敏感难耐的大尾巴。
阿阮一定没有看过他化形后色泽艳丽的大尾巴，他可以缠着他去阳光下、沙滩上、水面上、珊瑚丛中、海蘑树上、王莲叶上……
希波星每个出现在他梦里角落，做他做梦都在想，想到发疯发狂的事情。
只要阿阮愿意，他一如化形之前初心不变，甘心雌伏于他的身下，竭尽所能的给他快活。
他要让阿阮永远也离不开他的尾巴！
研究所内一众器械用具在涌动的强大异能波动下震颤碰撞，发出清脆的细碎声响，屋顶的吊灯也明明暗暗发出电流混响的声音。
也许是自已的不专注惹到了这位精分的鲛人……
阮檬战战兢兢地开口缓解诡异的气氛，等待鲛人开恩允她回去。
“慕轩老师……时间有些晚了。”
慕轩终于回神，半掩满是情欲的紫眸，自空间戒中拽了件鲛纱制的斗篷罩在身上，将身前也挡得严严实实。
“着急……咳，着急回去吗？”沙哑低沉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嗯，该回去了。马上要到规定熄灯的时间。”
鲛人面色痛苦，微微张开红润的薄唇大口喘息，沉吟许久才终于压抑着嗓音回道。
“如果不喜欢学校的规定，你可以留宿在这，没有任何规矩禁制。”
“这不合适吧。”这鲛人看起来太不对劲儿了。
阮檬心焦地候在旁侧，只待他一答应，就连滚带爬地冲回宿舍。
“我没有不喜欢，学校有学校的规定，舍友们还在等我回去。”
又是因为旁人，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如何能与自已相提并论！
沉默了许久，慕轩才终于松开藏于斗篷下紧握的拳，悄然叹息后难掩失落地吐出一个字。
“好。”
只是，行至研究所门外，他仍没有止步的意思。
“您……”快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
“老师送的可未必能有我快。”
轻快的少年音插了进来，皓晖身披星光站在光线晦暗不明的药园门外，身旁是同样安静等待的绘荧。
不知他们等了多久，二人的头发皆被风吹得凌乱，看起来既好笑又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