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仲春的最好时节。
从咖啡店里面走出来的洛惟依却低头有些失落的模样。
洛惟依从大学的时候就留了长发,长发微卷,在阳光下跳动如音符一样动人。
漆黑的长发泛着微微的光泽,第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仲春的风莫名有些冷,洛惟依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低头认真看自已脚下的影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洛惟依慢慢的抬头,看到了言若正在微微皱着眉看着她,洛惟依笑着打招呼:“言总,真巧。”
言若皱着眉回答她,说:“……我还是第一次在大街上遇到洛小姐。”
她抬眼看到了在咖啡馆门口一直盯着洛惟依看的李瑗。
言若忽然发觉,在咖啡馆门口一直站着看着洛惟依的那个夫人的轮廓竟然和洛惟依有些相像,她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唯一的结果,内心的心情更加的复杂。
言若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着看她。
洛惟依不禁开口问:“言总过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言若收了自已微微皱着眉的模样,低声道:“……没什么,随便逛逛而已。”
洛惟依弯弯眉眼笑了笑,邀请她说:“要一起回去吗?”
言若垂着的手握了握,轻声说:“好。”
那件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但是看着洛惟依如今风生水起的模样,言若一直以为,她是不在意的。
但是那个人毕竟是她的母亲,就算说再多的不在意,在某些无人的角落,也是会在意的吧?
她那样温柔,温柔的距离感将所有想要探索她的人都隔绝在外,究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还是一个情感收缩自如的人?
谁都不知道。
但是言若想,她至少愿意相信。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而温柔的距离感也只是想要跟所有人保持着一个伙伴的关系。
她这样温柔的人,应当是一个有自已的主意的人吧?
而那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一个生在商业圈里面的遗憾。
李瑗本是李氏家族的大小姐,从小无忧无虑的长大,和所有向往真诚爱情的女孩子一样,渴望一个灵魂共鸣的爱人。
但是李氏为了得到洛水的帮助,进行了一场商业联姻,但其实一开始,李氏并没有主动提什么商业联姻,而是洛云深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了李瑗。
这才用商业联姻为手段,娶李瑗成为自已的夫人。
大抵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吧?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洛铭心和洛惟依,但是好景不长,在光阴里面,李瑗慢慢的了解到了更多的洛云深。
洛云深喜欢喝酒,喜欢男孩,有着传统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这样对儿子和女儿的不公平待遇常常让李瑗无力改变,感情的消耗总是很快的。
于是他们开始闹离婚。
大抵那个时候的李瑗还是自私的,没有将自已的孩子带走,而是自已一个人在不体面的结束之后,独自离开。
在他们离婚后的第二年,嫁给了钱氏的掌权人。
因为当时闹得不愉快,所以……
言若沉默的看向了洛惟依。
她竟然不自觉的想,那个时候的她过得应该不是很好的吧?
可是她却能够成为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多少苦?
言若愣了愣。
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想这个?
她不是洛水唯一的大小姐吗?
怎么会吃苦?
她在想什么呢?
她朝着让自已贪恋的那个人前进了一步,说:“……倘若洛小姐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情在圈子里面,算不得什么秘密,言总不用这样讳莫如深。”
洛惟依歪着头笑了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我的过去,而现在,才是我的现在,过去不重要。”
过去不重要?
过去……不重要吗?
言若顿了顿自已的脚步,又走了两步同她并肩,状似无意的回眸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原地愣怔不能回神的美妇人,目光又重新定格在了洛惟依的侧脸上。
她真美好啊。
这样美好的人,怎么曾经也会被人辜负过呢?
她明明……她明明这么美好。
“……抱歉。”
言若突然低声道歉。
洛惟依回了眸,带着一如既往明媚温和的笑问她:“言总怎么突然这么客套?挺不习惯的。”
“这又有什么不习惯的?”
言若问她。
谁知道洛惟依撩了撩她自已有些调皮的卷发,说:“毕竟已经和言总交换了联系方式,我还以为我和言总已经是朋友了呢。”
朋友?
言若突然盯着她。
又想到了从前自已太孤独了,想要交一个朋友倾诉自已所有的心事,结果被自已的继母给抓到了,迎来了好重的一顿打骂。
继母一边抓着她的头发打她,一边用最怨毒的话摧毁她那个时候脆弱敏感破碎的心灵。
“……你不会以为你姓言,就真的觉得自已是言家的大小姐了吧?你不过是一个我培养的工具,对你父亲来说,你又有什么价值呢?”
“……差点忘记了,你将来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一个筹码交换给其他人来换取言家的利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着你?”
“……你说,你勾搭上陈氏的大小姐是想要做什么?是不死心还想要逃跑吗?”
“别怪妈妈我心狠,言若,你根本什么不配拥有!”
耳光,热辣辣的疼。
赤裸裸的羞辱和打骂,伴随着她全部的成长光阴。
她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妈妈还在世界上的时候。
妈妈说:
“若若可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呢,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可是,妈妈最后自杀了。
而爸爸也不喜欢自已。
她的世界,彻底的崩塌了。
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朋友”这两个字,时隔多年,她竟然在别人的话里听到了这两个字。
陌生,又熟悉。
血腥,却又温热。
仿佛最冷的寒冬里,突然被人施舍了一点温暖,又像在最深的夜里,突然迎来了一束微弱而显著的光芒一样。
言若侧头看安静的笑着的洛惟依,忽然没有来由的笑了笑,轻轻的“嗯”了一声,说:
“是,我和洛小姐当然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