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得像是被无形的塑料膜包裹住，空气潮湿闷热。
大雨滂沱，却困不住同学们对放假回家的渴望，教室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灭掉，教学楼里的学生越来越少。
电视台来的记者被老李安排着在阶梯教室进行着采访，被采访者除了学校的领导还有几个六班和九班的同学。
“好了，可以了同学。”女主持人放下话筒，朝身边的苏语柔笑笑，“回答得很流畅呢。”
“谢谢姐姐。”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主持人鞠了一躬，灿烂的笑容透着股羞涩，“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主持人朝她挥挥手，又招呼下一个在做准备的同学过来。
转过身后，苏语柔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失落和惆怅一闪而过。
之所以能回答得这么流畅，不是因为她准备的有多好，而是因为，她的暗恋很认真。
所以只要是与他有关的问题，她都能流畅地回答出来。
可惜，这份暗恋，注定没有得见天日的那天。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再不回去家里人可能会担心，想到这儿，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往楼上走。
短暂的喧闹之后，学校里安静得出奇，除了雨滴打在窗户和枝叶上的“簌簌”声再没有别的声息。
苏语柔低着头踩楼梯，不知不觉间，与人擦肩而过。
她顿了下，几乎是在瞬间抬眸，回头看过去。
少年穿着件黑色的外套，双手揣在外套口袋，微低着头，气质骄矜散漫，单凭背影就惹眼到足以蛊惑人心。
“沈欲肆？”
暗恋就是，单凭一个背影就知道是他。
苏语柔转身折回去，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后消失，“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沈欲肆垂眸看了她一眼，反应很平淡，“没有。”
胃疼。
感觉快死了。
“是嘛……”苏语柔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顿了几秒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提前回来？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迫不及待来见想见的人罢了。
沈欲肆没说话，但苏语柔一看他有些破碎的眼神就懂了。
所以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对吗，因为看见了她跟别的男生走在一起，难过失意了对吗。
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掺杂着不悦和懊恼，短短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
想让他能不能别一棵树上吊死也看看自已，想跟他说其实他喜欢的女孩子最近跟别的男生走得有点近，甚至想，要不就破罐子破摔表白好了。
但最后，苏语柔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牵强地勾起唇角，“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她说完就垂下眼睫自顾自地上楼，步子不疾不徐，稳稳地往上走。
再勇敢都没有用。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她怎么做，都不会影响什么的。
所以，还不如给自已一个体面的退场方式。
——
楼上，宁栖眠跟凌熙还有夏芷苒，三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地从六班教室里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仿佛竞赛得奖的是他们自已。
从三个人碰面到现在，凌熙的嘴就没停过，好像怎么夸都夸不够似的，得意非常。
“好厉害好厉害，阿肆跟老谢真是够给我这个好兄弟长脸的，等我回去拿到手机就发条动态炫耀，刚好社交平台也好久没更新了。”
“什么啊，”夏芷苒含笑白了他一眼，“你还装上了。”
凌熙挑了挑眉，“与有荣焉嘛。”
……
他们俩在身边吵吵闹闹的，宁栖眠但笑不语，拎着书包默默往前走，无意间跟刚从楼梯口过来的苏语柔对上视线。
她脚步顿了下，没说什么，却见刚上来的女生抿了抿嘴唇，朝自已走了过来。
苏语柔走近她之后没同她对视，瞧着不大高兴，别扭地吐出几个字：“沈欲肆回来了。”
虽然真的很不想告诉她，但为了沈欲肆还是告诉她好了。
“什么？”
宁栖眠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想再问些什么，苏语柔已经闷闷不乐地跑开了。
“沈欲肆回来了？”
心跳好像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宁栖眠有些手忙脚乱，回头跟夏芷苒和凌熙打了个招呼，“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夏芷苒一脸的姨母笑，凌熙也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两个人哪还有一点幼稚斗嘴的样子。
目送她背影一溜烟消失在楼梯口，凌熙和夏芷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转身，从另一边下楼。
书包上的铃铛挂饰一晃一晃地响，鲜明又清晰，坦荡而热烈，像在诉说少女的心事。
宁栖眠踩过一节节楼梯，在拐角处看到熟悉的那抹身影。
“沈欲肆！”
少年的身形僵了一瞬，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揣在口袋，转身看向她。
他唇角牵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黑漆漆的眸子里藏着压抑的情绪，漩涡一般，深究便会沉溺。
宁栖眠脸上的笑容很明媚，恨不得直接跳过脚下的那么多节楼梯，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偏偏在距离他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她直接超常发挥，不仅实现了愿望，还吃到了沈欲肆的豆腐。
嗯，就是这么凑巧。
就这么一栽，直接栽到沈欲肆怀里了，情急之下手往他肩上搭，直接给他帽子推掉了，不听话的发丝滑到他颈侧。
两个人都很是意外，宁栖眠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刚扑上去的时候，沈欲肆连呼吸都止住了，身子也一瞬间变得紧绷。
鼻息间都是少年身上清冽好闻的白茶香气，宁栖眠下巴还搁在他肩上，有点难为情。
“那个……沈欲肆，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沈欲肆搭在栏杆的手收紧，冷白的手背隐隐攀着青色脉络，故作镇定地“嗯”了声。
“那……”宁栖眠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能抱你吗？”
虽然说，好像已经抱上了。
但她想的那种抱，跟现在的抱不一样。
沈欲肆轻颤了下眼睫，喉结轻滚，连应声都忘了。
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回应，宁栖眠站稳了脚跟，刚想从他身上起来，后背忽然受了股力，又被带到他怀里。
沈欲肆两手虚搭在她身侧，眸光晦涩。
她身上带着比平日里更加馥郁的香气，柔软的发丝轻蹭他脖颈，像钩子，磨得人心痒难耐。
理智成了消耗品，一点一点被抽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