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沈老师，你说的是什么交易？”
莫妲面上的喜意顿时僵住，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沈羡。
秦凌在她眼底，看到了极致的忐忑和仿徨。
她是真的把沈羡当成救命稻草。
一旦沈羡做出与她期盼相反的事情，这个少女眼底的光，就会一点点熄灭，再也点不燃。
他滑动了一下喉咙，克制不住的叫了沈羡一声，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劝阻和提醒。
“姐！”
“你有事儿就直说嘛，别和莫妲开玩笑。”
“山里的小丫头，不懂你玩的梗。”
在秦凌的印象里，沈羡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她的脾气看似绵软，其实最是倔强坚硬。
秦凌有点儿担心沈羡坏事儿。
这一大一小，俱是紧张兮兮的盯着沈羡看，好像她是个恶毒反派似的。
沈羡抽了抽嘴角，觉得有点儿无语。
当然，莫妲这个当事人紧张，她觉得木有问题，但秦凌这个局外人，他跟着瞎掺合什么？！
“你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门清。”
“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剜了秦凌一眼，沈羡一马当先的迈进了主屋，那里，莫妲的奶奶和爸爸，正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她们。
身后，秦凌找到莫妲委屈巴巴的吐槽道：“莫妲，你看你沈老师，好凶哦！”
“一点都不温柔！”像个母老虎似的。
轻则对他嗤之以鼻，重则就对他横眉竖眼。
哼，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秦凌嘟嘟囔囔的，和莫妲一起亦步亦趋的跟在沈羡身后。
沈羡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处理。
她神色不变的坐在矮凳上，目光对上年迈的老人，和瘫痪在床的中年男人，面色沉吟着，在心里想着措词。
一旁紧挨着她坐下的莫妲，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侧头小声的反击秦凌。
“沈老师明明只对秦老师你一个人凶！”
“她对我们可好可温柔了，沈老师是最好最美的老师！”
“我和其他同学，最喜欢沈老师啦。”
哼。
她可是沈老师的忠实粉丝。
虽然秦老师也挺好的，但是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抹黑她的女神！
少女抿唇，绷着下颚，露出一抹愤愤。
秦凌不觉咋舌，不由得瞪圆了桃花眼，有种哗了狗的感觉。
沈羡当然是最美最好最温柔的。
他他他刚才那样说，只是想耍宝卖乖，活跃下气氛，转移莫妲的注意力。
现在好了，莫妲的注意力是被他成功转移了。
只是他自己，却被小姑娘插了一刀……
小姑娘嘛，没什么心机，喜欢实话实话。
没什么的。
——秦凌，你要坚强！
秦凌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默默闭紧了嘴巴。
只是他心底到底不平，看向沈羡的眼睛里，便不觉流露出一抹委屈。
当然，对此，沈羡一如既往的视而不见。
她谈正事儿呢，没那个美国时间搭理沙雕！
*
“沈老师，秦老师。”
“我就有话直说了。”
“你们两位来我家找莫妲。”
“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问她，不上学的原因吧？”
“你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对吧？”
莫父面上犹疑了片刻，率先打开了话头。
沈羡从他微露抗拒的神态，看出这个瘦骨嶙峋的残疾人父亲，已经猜出他们的真实来意——
劝他们放莫妲回学校继续念书。
但很显然，以莫家的情况，莫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果然，下一秒，莫父就抢先拒绝道：“很抱歉，两位老师。”
“我没办法答应你们的要求。”
“我当然知道莫妲以后想过好日子，就必须读书，然后考上外面大城市里的大学。”
“这样，她才能走出大山。”
“可是沈老师啊，这就是命啊！”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在我莫家，不该生成我的女儿……”
“我欠了人的钱，我得用我的女儿去抵债！”
“我得用莫妲去抵债！是我没用啊！是我没用……”
双腿瘫痪的男人，红着眼眶，悲怆的怒吼着，一拳头一拳头的打在他的双腿上。
他愧疚心疼，却更加绝望无力。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
他也不愿意把女儿推进火坑。
莫妲是他的崽，她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她可以通过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她可以穿着电视剧里那些女人穿的白色婚纱，和一个优秀的男人结婚。
她可以过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可是……
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阿爸，你别这样！”
“你别打了阿爸１
“我不怪你，阿爸，是我心甘情愿要嫁人的……”
“阿爸！”
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天真，是我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帮她逃出大山。
现在遇到的这些事情，都是我的报应。
我应该赎罪。
莫妲跪在地上，死死抱着莫父的双腿。
莫父情绪崩溃，疯魔一般，只机械性的挥动着手臂，对着大腿的方向狠狠砸去。
他恨他的没用，他恨他的无能为力。
他在惩罚自己。
可他的拳头，却系数落到了莫妲背上。
咚，咚，咚。
一拳头接着一拳头，莫妲疼得直皱眉头，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尽管她心里清楚。
父亲的手砸在他的残腿上，他不会感觉到一点点的疼。
可她还是不愿意看到他的阿爸，自残，自暴自弃。
“杆子娃！你干什么啊？！”
“住手！你快住手啊！”
“我阿妲要被你打死啦！”
莫奶奶急得老泪横流，颤颤巍巍的上前拉人。
主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中。
而沈羡坐着动都没动一下，她甚至还有心思，端着莫妲泡好的山茶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她处惊不变，仿佛眼前这一幕，只是一场闹剧。
秦凌握紧手掌，想说什么，却压制着没有开口。
他知道，沈羡不会不管莫妲。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只是她的善良。与旁人不太一样。
“沈老师！”
莫妲疼得受不了了，终于回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沈羡。
她悲鸣一般的叫道，眼眶泪水滚动，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沈羡轻轻放下茶杯，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床前，然后一个用力，便钳制住发狂的莫父。
闹剧结束。
几分钟后，得到发泄的莫父回过神来。
他趴着床头沉默的哭着，浑身萦绕着难言的悲哀。
沈羡就在这个时候，一脸平静的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