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
“您之前说对了一件事情。”
“我和秦凌来你家，确实是准备劝你们，让莫妲回学校继续她的学业。”
“不过另一件事情，您没有猜到。”
“我今天其实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我知道你欠了一笔债，因为还不了，所以要把莫妲嫁过去抵债。”
“你先告诉我，你欠了多少钱？”
“我来给你还。”
沈羡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说道。
她的声音沉静温和，不激烈也不敷衍，让人听得身心通泰。
莫父虽感念沈羡的好意，面上却忍不住露出一抹，绝望又嘲讽的悲苦神情。
他嗤笑了一声，并不看沈羡，只目光爱怜的盯着莫妲，口中质疑道：“你来还？”
“呵呵，沈老师，你说的倒是轻巧！”
“你知道我欠了多少钱吗？”
“你们这些支教老师，都太年轻也太单纯了，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我知道，沈老师你是好心，可我欠的不是一笔小数目，看你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收起你的好心吧，我不值得你拿自己的钱贴补。”
莫父无力的挥了挥手，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面上笼着一层悲哀，对一旁轻声啜泣的莫妲招了招手。
少女乖巧的走过去，半跪在床头，满眼孺慕的唤他：“阿爸……”
她十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乌娜玛雅村，已经被视为成年，可以嫁人生子了。
可在莫父眼里，莫妲还只是一个孩子。
“莫妲，是阿爸对不起你。”
“你要怨就怨阿爸吧。”
“你的两个老师都是好人，沈老师愿意帮我们，是我们的幸运。”
“可是莫妲，四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就算放在山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咱们，不能让不相干的沈老师替我们还债，我们不能拖累她，阿爸的意思，你懂吗？”
莫父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性格。
他保守封建，却也忠厚老实，固守着自己最后的坚强和底线。
他把手放在莫妲的头顶，轻抚着女孩枯黄的头发，用尽全力，才能控制着不让自己后悔，才能把那番拒绝的话，直言不讳。
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他答应接受沈羡的帮助，他的女儿，就可以逃脱嫁给傻子的命运。
可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担当和倔强，让他坚持了自我。
仿佛这样做，他的尊严就能得到维持。
莫父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莫妲心有不甘，却不忍忤逆。
她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羡，心里悲痛欲绝，仿佛被谁剜走了一块儿血肉，面上却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听阿爸的……”
少女将头轻轻搁在男人的掌中，她闭上了眼睛。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的流到男人的手里，炙热的温度烫伤了男人的心。
男人瞳孔瑟缩了一瞬，隐隐有些动摇。
一旁的莫奶奶，忌讳的看了眼沈琳和秦凌，朝着莫父轻唤了一声：“杆子娃……”
“阿妲她、她想念书。”
咱们就等这个沈老师的，咱先把钱还了，让莫妲去学校继续读书，不好吗？
莫奶奶欲言又止，对上莫父坚毅的眼睛，老人家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
悲伤的气息，在这间不大点的木屋萦绕。
而沈羡至始至终都作壁上观。
她在这一刻，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
“莫先生，我想，你可能对我什么误会。”
说这句话时，沈羡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耐人寻味。
她漫不经心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面上含着一抹矜贵和高傲，目光不闪不避的对上莫父的眼睛。
沈羡看起来自信满满，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不仅是莫父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一旁保持沉默的秦凌，也纳闷不解。
他们都不知道沈羡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沈羡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面色温和，含着一抹悲天悯人的笑，语气平静的纠正莫父对她的误会。
“我不知道莫先生，是从哪儿判断出我是个穷人，拿不出四万块替你还债。”
“我只想告诉您，四万块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但对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别说四万块，就是四万个四万块，我都能帮你还喽！”
沈羡若有若无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表情相当闲适。
见莫父和莫妲对视一眼后，眼里的灰败飞速褪去，转而变得神采奕奕，俱是一脸惊喜的望着她。
沈羡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另外，我需要纠正莫先生一点。”
“我刚才说了，我会帮你们还外债，但是，我并不是无偿的，我要在此基础上，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这是一场资助，也是一场交易，都是沈羡到了莫妲家后，临时起意。
“交易……”
秦凌低声呢喃着，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射在她脸上。
事情急转而下，别说秦凌这个局外人看的一脸懵，就是莫家两父女，也是一脸茫然。
他们有点儿失望，然而心里却奇异的平静下来。
别人白给的，拿着总是不踏实。
可如果是公平交易，那就算不上是接济，而是付出后的收获。
两者决不能相提并论。
“沈老师，您能先说说，您要和我们具体交易些什么东西吗？”
莫父安抚性的拍了拍莫妲，面色沉吟的问道。
沈羡微微一笑，也不故弄玄虚，她盯着莫妲，目光柔和的道：“我帮你还四万块钱的外债。”
“第一，我们需要写欠条，约定由莫妲十八岁成年后，自己赚钱来还。”
“第二，如果莫妲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那么，这笔债就此两清。”
“第三，后期我可能会引资，将整个乌娜玛雅村开发成旅游区，届时，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对于莫家人来说，沈羡开出的条件，不仅不过分，反而无比贴心。
莫父略微考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外头已经天黑，莫父便极力邀请沈羡和秦凌，在他们家歇一晚再走。
莫奶奶感念沈羡慷慨相助，当下便拉着莫妲，在房梁上取了一块儿火腿肉，还到鸡圈里抓鸡，说是要好好款待一下沈羡他们。
沈羡不想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和秦凌极力劝阻，那只据说养了四年的老母鸡，才免了血光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