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药的小伙计在一旁抿着嘴偷笑,周亭舟觉得疑惑,忍不住问到:“这位小哥为何发笑?”那人止了笑,看了看自家掌柜的,又转头看了看周亭舟,说到:“我笑自已竟是条天河,周公子和掌柜的还得隔着我才能讲话。”说完仍是继续打包药材去了。隔了条天河,那岂不是把他二人比作了牛郎织女,故此语一出,周亭舟和古易皆尴尬地杵在原地,“既然无碍,那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了。”还是周亭舟率先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伙计的话让他觉得不便在此久待的,再加上古易刚才已是信誓旦旦,当下也只能不疑有他。“恕不远送。”在听到古易的回答后,周亭舟拱手谢过便立马入了后院自去收拾行装。
其实,古易在听了伙计的那句话后也是呆立当场,整个人都绷直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害怕从对方嘴里听到其他的,慌得手心里的汗水都冒出来了,好在周亭舟就此告退了,自已仿若得到大赦一般,脱口而出:“恕不远送。”见周亭舟离开后,古易打算继续坐下去读他的书了,只是在柜台前抓药的客人离开后,卷起一本杂书就扔向了刚才的伙计,伙计嘟囔一句:“掌柜的自已打发不走,我这不就替你打发走了,怎的还责怪起人来了?”古易瞧了瞧自已左右两边,再抄起一本书扔过去。伙计这次灵巧避开了,收拾起地上的书,眉开眼笑地递上前来。古易摇了摇头,接过小伙计递过来的书,愣了一愣,随即起身冲着坐堂处的古大夫喊道:“今日有事,我先走一步了。”见古大夫朝他扬了扬手,他这才小声对抓药的伙计说到:“下次不准乱开腔,怪吓人的。”
平日的荣意堂也算不上得闲,因着下过雨的缘故,天气越发冷了,近来来瞧病的人也是不少,今天只不过上午还未忙将起来,此刻看上去清闲罢了。这不,古大夫方从古掌柜慌奔而去的落跑中抽出思绪来,正凝上神,还未开始看诊,便被知府柳大人家派人接走了,说是家中女眷一早开始头疼欲裂,几乎昏死过去了,几处大夫诊治后皆不见疗效,柳知府只得寸步不移地守着,甚至要将荆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大夫都劳动走一遭。古大夫听闻后也是心下有数,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只不过这一走,荣意堂一没掌柜的坐镇,二没大夫坐诊,当即便挂了牌,要抓药的照常抓药,要看诊的午后再来问。不过是多费一番唇舌,店内的伙计手忙脚乱,也算招架住了,不多时,也就真的闲下来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周亭舟和许欢欢便收拾妥当了,马车停在了荣意堂大门口,随时可以出发的。因为不久前的那番话,周亭舟本来心下是有些膈应的,再加上方才也算是一个简单的辞行,也看得出古易不太应付这种场面,没必要多此一举的。不过又想着这是救命的大恩情,今后也不一定再遇得到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并且,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事先同古易交代清楚,所以临离开的时候,他夫妇二人还是来向古易正式辞行了。谁承想,仆从们找遍了荣意堂,只说未找到古大夫,周亭舟只好先将许欢欢安顿上马车,自已到柜台前来看看,柜台的伙计还在,古易确实不在这里了。
“周公子,这就收拾好了?”之前那伙计堆着笑,同时从柜台底下抽出一个包袱,“这是我刚才照方子给抓的药,掌柜的嘱咐我给您带上。”
“你家掌柜的人呢?”周亭舟接过包袱,一面随口问,一面四下里看着,连坐堂的古大夫此刻都是不在的,“古大夫人呢?”。周亭舟心里是十分钦佩古易的医术的,却并不摸清楚古易的为人,几番相处下来,只觉得古怪而已。他确实有要事相商,若今日就这样走了,日后那张纸被他人翻了出来,自已虽有说辞可辩,但徒生风波是在所难免的,所以还是先同古易交代清楚为好。其实那人之前接了东西的反应就很奇怪,既然自已给出去的东西没理由再要回来,至少得让他妥善保存着。此前一直没有单独约见的机会,可现已到临别关头,刚才还在堂前的古易又不见了,着实是周亭舟没料到的。
“掌柜的说了,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古大夫嘛,被柳家接去了,听说全荆州城的大夫,现在都在柳家候着呢。”周亭舟将信将疑地拆开包袱,只见里面除了捆扎好的药材外,果然还另有一封信。至于古大夫,自已不过随口问上了一句,并不打算继续接话。
“劳驾小哥为我取火来。”伙计应着声,跑到坐堂处抱来一个将熄未熄的小炭炉,古大夫不在,脚边的炭炉便没继续烧了。周亭舟拆开信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正是当日他在后堂写下的那封休书。
原来那天,周亭舟横心写下的就是封休书,古易呢,在拿到后并未将这封信宣之于众,只是自已揣到怀里,众人但见他同意救治,之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加上古易又离开得匆忙,一连数日不见踪影,当时虽会疑惑个中情由,过后竟大都忘记去一探究竟了;这位古大夫呢,本身是个只看病症,不见生人的性子,治完了病就躲起来了,当时看到信,好大一番震惊,之后却是根本就不记得了,说到底,就只有周亭舟一个人记挂着那封信干系重大。原本之前是个不错的机会,哪里料到会有小伙计那般的戏言,惹得周亭舟一时情急,浑然忘了提起。
伙计心下此刻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周公子只顾着看信,完全不接话茬,堂上也没其他人能和他说两句柳家传出来的八卦,只得等古大夫回来细问问就知道了,还有,他实在不知道那封被随便捡起来的信有什么好看的。不久前,掌柜的从他捡起的那本杂书里抽出一张纸来,原本舒展的脸就又皱在了一起,将信封好后,给他交代了一声了,就火急火燎的出门了,好像再晚一点就有什么东西追着咬上他了一般。他既好奇信里的内容,又清楚不要多管闲事儿,怕炭火不够暖,只得将拿来的炭炉往周亭舟身旁再推了推。门外的马儿嘶鸣着,车夫唤了好几声东家,周亭舟看毕信,将它扬手扔进了炭堆里,火光映照着几双眼睛,几缕青烟升起,看它化为了灰烬,周亭舟才道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