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刘招娣家吗?”
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一身绿衣的快递员正对着里面张望。
“是!我是!”
刘招娣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快步跑到铁门面前。
快递员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面带笑容,“你的录取通知书,恭喜啊考上大学了。”
“啊?!谢.....谢谢......”
她用身上的围裙仔细的擦干了湿漉漉的手,双手接过了那份较轻的包裹。
此时的太阳落在头顶,夏天吹过的风都带着燥热,屋内鼾声渐起,谁也不知道门外小小的插曲。
快递员顶着烈日骑着自行车赶往下一家。
院子里,偌大的盆子里漂浮着些许的泡沫,用过的碗筷还浸泡在其中,盆子里的洗碗水有些发烫了,刘招娣起身又接了点凉水倒在里面。
她坐在小木凳上小心的撕开了她盼望已久的通知书。
“你干什么呢。”
一道男声打破平静,慌乱中刘招娣将通知书塞进了围裙下面,低着头继续洗着碗。
“没干什么,洗碗呢。”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黝黑的皮肤,裸露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花色短裤,他揉着眼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快点刷!刷个碗磨磨唧唧的,吵的我都没睡好。”男孩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往厕所走去。
刘招娣继续洗着碗,她尽可能的直起后背,小心的保护着怀里的通知书。
村子很小,小到一眼就望到头,却又很大,大到很多年都没走出去。
田地里的庄稼蔫蔫的,摇着尾巴的的看家狗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躲了起来。
刘招娣将最后一个碗刷完摆放好,脱掉身上掉了色的粉色围裙,抱着怀里的通知书悄悄的跑了出去。
夏天的野草长的老高,叶片锋利割破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在庄稼地的另一头有一个破败的学校。瓦砖土墙,几扇玻璃窗也摇摇欲坠。
这所学校一共十五名学生,低年级和高年级的一起上课,刘招娣是这里唯一的一位高中生。
学校不大的操场里有一个矮小的土房,也许是听到了声音,一位年轻的女教师顶着烈日早早的等在了学校的门口。
“张老师!”
隔的老远,刘招娣挥舞着手中的通知书,兴冲冲的从田埂上跳了下来,飞速的跑到张老师的面前将手中的通知书塞到了她怀里。
张老师略显粗糙的手轻轻的拂过那崭新的通知书,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张老师是七年前来到村子的。偏远的山区信息闭塞,村子里的人难免会对这外来之人有所抵触,但还是有一些村民愿意将自已的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只是都没过几年那些村民就以各种理由将自已的孩子带了回去,而刘招娣则是这批孩子里唯一一位坚持读到大学的孩子。
“张老师,我马上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刘招娣略黑的皮肤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她眯眯着眼睛想要仔细看清张老师的样貌,但越是眯眼,眼前的人事物就越模糊。
“你......”张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了出来,“你父母知道这事吗?”
刘招娣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慢慢的摇了摇头。
张老师叹了口气,语气温柔的说道:“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跟你父母商量一下的,毕竟这也是好事。”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我留在这的,他们一定不会让我离开的。”
刘招娣攥紧了手里的通知书,兴奋感逐渐被恐惧所覆盖。
“老师!我想把通知书放在您这。”
“好。”
等回去时候已接近黄昏,刘招娣踩着她那双不合适的拖鞋往家走着。各家的房顶上炊烟渐起,带着草帽的糙汉子扛着农具吆喝着赶回家吃饭。
“你怎么才回来,所有人都等你吃饭呢,还真当自已是小姐了。”
少年不屑的瞟了一眼刚到家门口的刘招娣,吐掉嘴里的牙签,又道,“你这样的嫁到李村长家不被打死也得被饿死。”
“刘强,你说什么呢,什么李村长家?谁要嫁到李村长家?”
“你啊,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我啊。”刘强嘲笑着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已,“知足吧,你一个女的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刘招娣没理会他的话,径直冲进了屋里。此时的桌子上已经只剩下残羹剩饭,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正收拾着桌上的三副碗筷,而另一边则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手中则是刚点着的烟。
女人看到刘招娣跑了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坐了下来。
“妈!他......”
“强子说的没错,你这个样儿的能嫁到李村长家就已经很不错了,李村长的儿子能看上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浓郁的烟雾环绕在男人的周围,也不管刘招娣说些什么拿起桌上没喝完的酒瓶往外走。
“可我......”
“行了!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来那么多话,把碗洗了,一天天就知道往外跑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儿。”
女人打断她的话,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嫌弃,“九月一号,到时候老实在家里待着,别给我丢人。”
“我......”
掩着的房门透进来一束阳光,女人的身影早已不见,只留下她自已和身后没洗的碗筷,门前人影闪过,将那最后一缕阳光切断,只剩下孤寂的黑暗。
看着桌面上的狼藉刘招娣眼底闪过不一样的情绪。
“当啷——”
刘强推开那扇关上的门,“你这是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告诉爸妈!”
“这样,不就不用刷了,多省事。”
“你有病吧,你都砸碎了我们用什么吃饭!”
“那就,都别吃了。”
“你脑子肯定有病,我要去告诉爸妈让他们揍你,你这个赔钱货,呸!”
刘强骂骂咧咧的跑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将屋门锁了起来。
日落西山,漆黑的屋子里,刘招娣蹲在地上摸索着地上的碎片,锋利的瓷片划过手心,钻心的疼痛顺着手掌传遍了全身,滴落的鲜血染红了手里的瓷片。
她张开手静静的看着自已手上的伤口,呢喃道:“要是划的是脖子,应该感觉不到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