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五,季简言和柳幕风约定离家去府城求学的日子。
心里存着事,卯时未到,季简言和江岁安便相继起床再次检查昨日已收拾好的行李,此时外面天还是黑乎乎的,屋里点着油灯,微暗略带橘黄的灯光映照着房间有些温暖。
江岁安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季简言:“三郎,去了府学要好好吃饭,不要忘记锻炼身体,还有该花的钱不要省,尤其是在吃喝上面,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笔墨和书也别舍不得买!”说完便拿出墨底绣着翠绿竹枝的荷包让他收好,还特意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季简言笑语晏晏的点头应好,郑重接过装有银子的荷包放入袖笼好,耳边是娘子一遍又一遍事无巨细的交代,这次出门感受到除了娘和家人以外的人对自已不厌其烦的叮嘱,心里的不舍也逐渐蔓延。
两人快速的清点好书箱和衣物,打开房门便去灶房洗漱。
为了送别季简言,季家人也一早便起来忙活着,当然除了行动不便的张翠萍和还在鼾睡的两个孩子,季父几人正在堂屋就着油灯摆放吃食,灶房里季母和陈锦娘正在烧水做早饭,锅里煮的便是自家生晒的干面条。
等两人洗漱好后,季母对着门口招呼一声:“面条好了!”
大伙闻声纷纷涌入灶房,瞬间原本宽敞的灶房挨挨挤挤的站满了人。季母和陈锦娘有条不紊的给大伙捞面,热气萦绕在灶间,昏黄的油灯下显得两人格外温柔。
陈锦娘麻利的给大伙递送面碗,心里直感慨干面条就是便捷,若是平时现擀面条,面粉还没成团,哪有这么快就可以吃上。
清冷的早晨,每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着黄澄澄的荷包蛋,再舀上两勺蘑菇肉酱,用筷子搅拌一下,吃一口面喝一口热乎的汤,美味又暖和,季简言连连点头表示吃的很是满足。
众人吃完早饭,季父带着季大郎和季二郎挑起行李便率先出了家门,季母红着眼睛握着季简言的双手各种嘱咐,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里简言也依旧像地一回听到那样乖巧点头。
直到季父在外面催促了一声,季母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儿子的手,看着他和江岁安离开家门,陈锦娘扶着神情落寞的婆婆,两人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人影也听不到脚步声才缓缓回神。
“娘,三弟他们走远了,我们进屋去吧!”门口冷风吹过,陈锦娘打了个寒颤,忙劝季母,季母兴致不高的点头和她一起回屋里。
出了长留村,天边渐渐有了一丝光亮,季父走在前面,后面是季大郎,挑着两个箩筐,两边装的都是些能放些时日的吃食,两小坛菌菇肉酱,沙琪玛,干面条,核桃酥,猪肉脯,梅干菜肉饼还有面包等。零零碎碎的带了不少,很多吃食又怕压碎,所以都用油纸包包裹好,再一样一样放进布袋里码放在箩筐里。
季二郎背着装衣物的大布袋,健步如飞,没一会就赶上挑着担子的季大郎,兄弟俩也肩并肩,小声的说着话,沉默的季父走在最前面。
季简言背着书箱和江岁安跟在后面,见大伙都在前面离他们远远的,想到即将和娘子分别好几个月,不自觉的将手伸出来,悄悄探进江岁安的袖口紧握住她的柔夷,两人相视一笑,十指交缠,想到即将来临的分别,心里充斥着那种无法言说的愁绪和落寞。
季简言一边期望着自已早点去求学好顺利考取功名,回报家人,也得以实现自已的生平抱负;一边又舍不得离开家这么久,以前他年纪小都没有那么恋家过,因为现在他有了心心念念的娘子,明明人就在他身边,却已经开始想念了,此刻多希望这条路可以长点再长一点。
江岁安心里也生出了不舍的情绪,虽说早就知道他会去府城求学,可是一天一天下来,为他准备了那么多吃食,怕他在外吃不饱穿不暖,身子骨弱等等,简直像一个送儿子离家的老母亲那般操碎了心,说不清什么滋味,她想大抵是不喜欢离别吧!
再长的路终有尽头,一行人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早早到了临江码头。
晨光熹微,几艘客船零散停靠在岸边,薄雾中显得些许寂寥。
江岸边已有零星好几个乘客,季大郎和季二郎忙远了处平地把行李放下,季父也走到季简言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照顾自已,好好读书,家里有我和你哥哥们!”
“爹说的是,你好好的就行!”季大郎憨厚看着季简言附和道。
季二郎把身上的布袋子换了一个肩膀,对季简言笑道:“三弟,你只管好好读书,一切有我们!”
“嗯,我会的,你们在家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季简言看了看季父和两个哥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满满涨涨的,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只听见后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转身看到不远处的一行人向这边赶来,打头的正是同窗好友柳幕风。
季简言心中一喜忙一边挥手一边欣然上前欢呼:“明川兄!”
柳幕风包袱款款的上前冲季简言笑道:“慎之来得倒是早!”
“我们也是刚到一会!”
柳幕风见前方正是歇脚的季家人,跟着季简言走过去礼貌周到的和大伙打招呼,这边刚寒暄完,柳家来送行的人也赶到,分别是柳母和柳幕雨柳幕云两姐妹,还有柳幕风的姐夫李都头,他怀里还抱着眼泪汪汪还在打呵欠的壮壮。
柳幕风忙介绍自家人给季简言和季家人,由于两家孩子都在长青书院求学,两人关系匪浅,又都是一个县里考出去的,孩子在府学又多了一个好友自是喜不自禁,很快大伙就热络的聊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一时冲淡了萦绕在大伙心头的离愁。
江岁安从箩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份专门带给柳家的吃食,三斤核桃酥,三斤沙琪玛和二十块梅干菜肉饼,五斤干面条,两大块面包,在和柳母的客气拉扯中,终于顺利送出去了,惹得柳家母女几人不停的道谢。
不多时船老板来了,陆陆续续乘客也来了好些人,季简言和柳幕风也随之登上客船。
季大郎和季二郎忙把弟弟的行李搬进船舱里,减去给柳家的,剩下的依然很多,尤其是两小坛子菌菇瘦肉酱很有分量,季大郎还担心季简言拿不动,柳幕风直言会帮忙,还告知下了船两人会乘车去书院,季大郎这才不觉得这次东西带的有些多。
少倾,客船起锚,客船慢慢离开岸边,季简言和柳幕风站在船头向岸上送别的家人频频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