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顾星雾定是不可能答应的。
“就是这样。”
倏然听着虞景闵不无笃定的一句，顾星雾自是欢喜得很。
要说她之所以会愿意跟虞景闵合作，其中很大一部分的缘故，便是与虞大人交流起来相对轻松。
她不必费心非要摆出各种各样的说辞及理由，有时只需对视一眼，他们就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各自的决定。
这或许未必算的上默契，但一定是更为自在的。
顾星雾喜欢这份自在。
她当然不知道，就在此时，虞景闵甚至还在盘算着要找个由头将她妥善安置。
“咱们什么时候走?”
顾星雾冷不防的一声催促，全在虞景闵的意料之外，等他茫茫然望过去的时候，对面那人显然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已经解决了眼前最大的麻烦，该是毫无顾忌地即刻赶往京城才是。
但偏偏，如今的虞景闵完全没有顾星雾预料之中的急切与不安，反而有些踌躇。
“你在害怕?”
顾星雾思忖了好一会儿，倏然扔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骤然听到这一句，虞景闵顿住了。
他害怕吗?或许是吧，尤其是想到这深不见底的九厄当铺竟然还与皇室有牵连，虞景闵就不敢往深里想。
可再一想，若是连他这个身在镇魔卫的人都踌躇不前了，百姓们还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呢。
“没有。”
虞景闵收敛心神的刹那，他听见自已如此说。
再笃定不过的两个字，像极了多年前，他第一次踏进镇魔卫时，所做的抉择一般。
身在其中，虽九死犹不悔。
从前是，现在也是。
但往后呢?虞景闵希望自已不会。
“那就好。”
总算得了个肯定答复，顾星雾悬着的心好容易放下了大半,却冷不丁被虞景闵反问，“你呢?”
“我?”
顾星雾应声停下脚步，对上虞景闵深邃的眸子，颇为不解地指了指自已，好一会儿才不以为意道，“我应该后悔吗?”
说话时，用的是反问语气，虞景闵抬眸，偏巧瞧见顾星雾浅笑着开口。
虞景闵于转瞬之间，凝神细看。
他试图抓住顾星雾眼睛里的每一处细节，他想过，倘若这人有哪怕片刻的迟疑，纵是绑，他也务必要将人绑在那更为安全的地界。
哪怕顾星雾会因此恨他入骨。
但顾星雾没有。
她噙着笑，淡然凝望着虞景闵，毫不犹豫地说，“咱俩可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分那么多彼此做甚?”
顾星雾是真的不在意，可奈何哪怕她给出了这样坚定的回答，却依旧不能让虞景闵满意。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已，那深邃的眸子里，似是藏着太多话想说。
然而，顾星雾静静地等了许久，却终归是什么都没有。
“走吧，今晚好好休息，往后怕是就没有这么安生了。”
虞景闵不愿意说，顾星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逼他开口，更不消说，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已有这样的能力。
在顾星雾看来，她与虞大人之间，行主导的，从来都是后者。
“好。”
重新回到客栈的那一刻，顾星雾才听着虞景闵应了一声，淡淡的，隐入风里，再听不见。
及至次日清早，两人前后脚离开，并肩走出别城时，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那一瞬的寂静就好像是在骤然间让他们重新拥有了独立自主的选择，哪怕分明都是假的。
其间，两人也曾无数次的好奇过，对方心底究竟在思量着些什么。
可他们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半句都不曾问，只默契地向着京城的方向，步履坚定地向前。
准确来说，是顾星雾一路亦步亦趋地跟在虞景闵身后，生怕落后半步。
没办法，她记不清路。
在别城时，虞景闵购入了一幅地形图，顾星雾只趁夜扫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此后更是不曾多问一个字，她只管寸步不离地跟着眼前这位虞大人就好。
却也正是顾星雾这副没所谓的态度，曾经好几次让虞景闵不安。
他不是没想过要教，可奈何每一次他刚提及这一话茬，就被顾星雾毫不犹豫地打断，“抱歉，虞大人，在这方面我委实是没有什么天赋，强行继续怕是只可能让你我因此陷入不必要的纠结或混乱。”
虞景闵记得，拒绝他的时候，顾星雾依旧是一副坦然模样。
他甚至怀疑，这人早已经将这般说辞暗自排演了无数次，才能全无磕巴，不见丝毫赧然。
“你……”
虞景闵无奈败下阵来，迟疑半晌，正待再劝，得到的竟只有顾星雾一本正经的一句，“所谓术业有专攻，我顾星雾这辈子只会说媒，但求以此糊口而已，至于旁的，却是求不得了。”
话虽如此，可虞景闵分明没有从这人的眼神里看到过哪怕一丝一厘的歉疚意。
显然，她丝毫都不以为耻。
事实上，正也是顾星雾这毫不掩饰的坦然，才愈发让虞景闵觉得她尤其珍贵。
“能做好一件，已是极好的。”
虞景闵怔愣片刻，依旧是忍不住替她找补，“何况，你还跟陈姑娘学了卜算一术，假以时日，定能精进。”
虞景闵本也只是想要安抚一二，但没料到，倏然听到这一句，顾星雾竟是索性顺坡而上，斩钉截铁地道，“你说的没错，我不光会说媒，还能卜算呢。”
瞧着顾星雾那藏不住的雀跃模样，虞景闵不由得有一瞬恍惚。
他突然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铺垫了半晌，只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展习她的卜算之术?
“此去京城路远，要不我就一路卜算谋生吧?”
就在虞景闵迟疑的当口，顾星雾已经笑吟吟甩出了自已的所求。
“不必。”
虞景闵自是想也没想就即刻拒绝，言之凿凿，不容置喙。
大抵是因为虞景闵说的过分笃定，以至于顾星雾不由有一瞬失落。
所幸的是，只是一瞬而已。
该说当顾星雾试探着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心底里多少能猜到几分虞景闵的决断，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过会得到那人的许可。
“纵是没了银两，有我在，决不能让你饿着。”
顾星雾兀自恍惚的时候，听虞景闵又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
这话，她并不陌生。
早在他们刚开始被困的时候，虞景闵就如此说过类似的话。
有他在，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