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雾心中冷笑,可面上却还是不得已堆着些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说到底,顾星雾是真的怂。
她清楚自已这次之所以能有机会抽身,其本质上还是靠的虞景闵。
对方是官,而她是民。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自古流传下来的箴言,顾星雾自是信奉不已。
她不敢试,一则是实在不敢以身犯险,若是那虞景闵情急之下决定用强,自已又当如何?二来便是原身之死到如今还没能寻到些蛛丝马迹,顾星雾从前便觉得那九厄当铺许是存着线索。
如今的她,不过是着实不愿被人胁迫着行事而已。
纵是此番能迂回着从虞景闵的桎梏里抽离出来,她也还是得想办法继续查探的。
从往她全无所知,可如今总算是经历过一次,还手握着无字简,总比她原先想着单枪匹马闯荡要好上许多。
“顾小姐可是不信我?”
见顾星雾默不作声,虞景闵却是又噙着笑追问了一句。
顾星雾倏然回神,赔笑着道,“虞大人说的哪里话,民女惶恐。”
顾星雾每每自谦时,总免不了在心底里揶揄。
虞景闵亲眼瞧过几次,当然也不至于将她如今这般谨慎小心的恭敬模样全数当真。
“顾小姐若是愿意,我可出面替你解决前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红线。”
虞景闵凑到前头,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落在顾星雾耳畔时,她冷不丁心神颤抖,既有酥麻之意,却也有芒刺在背之感。
果不其然,这是虞景闵早就预备好了的。
顾星雾静默之间,心底了然。
先是借着原身从前那些糊涂账,逼迫顾星雾就范。
又借着这初次合作的顺利完成,趁势摆下新的局。
虞景闵做这一切时,从不曾考量过顾星雾会作何选择。
只因,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好。”
顾星雾终究是应了下来。
不为虞景闵不知何时就已经展开的请君入瓮局,也不为那九死一生好容易才能得到的部分技能点。
只为,如今她顾星雾占了人家的身。
虽说她如今的一应行事作风早便和前人不同,但旁人却不曾知道其中的因果,只会将前身做的那些糊涂事全都一股脑儿的往她身上推。
倘若不过三五件便也罢了,顾星雾只需要低头服个软,念一句少不更事倒也不是不能推诿。
可偏生此前的诸多婚嫁,都被她搅和地乱了分寸。
不光是她自已主张的那些,甚至还威逼利诱地让沈母做了许多亏心事。
这样一想,顾星雾便无疑淡定不了的。
“虞大人既有如此手笔,我若还不知趣,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是那日顾星雾跟虞景闵说的最后一句。
而后,她甚至不等这人反应,便径直快步离开。
顾星雾是真不喜欢在虞景闵身边多待。
镇魔卫出身的人,总也有那一眼就能洞悉人心的能力,就算是本也没做错什么,被人平白直勾勾盯着瞧,却也会不自觉心底生寒,以至于不自觉间表现出什么未必能尽如人意的地方,反而硬生生被人抓住了话柄。
顾星雾从前见识过很多夫妻,他们之所以闹到分崩离析的地步,便是因为过分推敲了些原本或许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以至于后头慢慢生出嫌隙,再难将息。
诚然,虞景闵与她只有合作关系,哪怕她顾星雾分明是被胁迫着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可她却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尽可能保持着一些合适且客观的距离。
常言道,距离产生美。
她跟虞景闵之间虽用不上这些,可也终归不愿意闹到相看生厌的地步。
虞景闵却是不知道顾星雾的这点心思,单是她能应承下来,于他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顾星雾脚步匆匆,也被这虞大人理解为着急回家。
该说,顾星雾还真是有些着急。
虽说他们在秘境里经受了好些天,彼时倒也是能吃能喝能睡,但那时毕竟都悬着一根筋,片刻都不得闲。
就怕万一稍有松懈,给自已招致不必要的诸多麻烦。
而如今好不容易腾出了空,心底里自是宽慰许多,也就到底生出了一些旁的滋味。
比如,累,饿,以及困。
现在的顾星雾不说饿得能吞下一头牛,却也足以风卷残云把人吓得够呛。
如果不是跟虞景闵站在一起时实在没什么好事,顾星雾倒是不介意能趁着这个当口好生敲诈一顿。
可惜不再是有了这回没下回的买卖,否则,顾星雾大概还会更狠一点。
虞景闵行事最是利落,顾星雾前脚应下,他转头就命人收拾残局。
他之所以这般急切,却也着实不想给顾星雾任何反悔的机会。
一则,是档票难寻,二来,他们合作还算愉快。
顾星雾虽说是心思难猜,但到底不是那听不进劝的人,不至于无理取闹,也免了虞景闵还得分神再管。
他二人同在秘境的时日里,虞景闵大可以径直去做自已的事,哪怕是丢下顾星雾一人,也并无不可。
这般安心自在,却是虞景闵许久都没有体会过的了。
顾星雾哪里会料到虞景闵想得这样深远,她好容易才回了家,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阵香味,不由得腹中馋虫翻滚。
但不成想,还没等她有机会开口,顾母却已是不由分说将人拽到了桌前,没好气地埋怨,“倒是还舍得回来,几天几夜不着家,也不怕坏了名声。”
顾星雾颇为赧然,谁不知道她顾星雾是个守寡的,孝期虽满了,可她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娘,您多虑了,外头的人才顾不上这么许多呢,”
顾星雾特意赔着笑,无论如何,顾母心里还挂念着她,为了这份源自骨血的牵绊,她也该郑重道歉和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