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被宋听月强行拽了回去,隔开了旁人,他便也再无遮掩,望着眼前人的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轻蔑。
用李尧的意思来说,宋听月如今这般行事,只不过是因为身份终将暴露,不得已才只好铤而走险,“你躲不掉的,虞景闵是个聪明人,这几晚都是他在帮着梳理线索。”
这一句,李尧说的再淡然不过。
只是没成想,宋听月闻声眉头却是蹙得更深了,“果然是他。”
听着宋听月不容置喙的言语,李尧有那么一瞬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他摸不清到底是自已说错了,亦或者是宋听月被吓傻了,难不成她准备调转枪头,拿虞捕头开刀?
“你是卧底吧?”
李尧也说不清自已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能当着宋听月的面淡声追问。
“愚蠢。”
宋听月冷哼一声,眼底眉梢竟是鄙夷与愤怒,“真正的卧底是顾星雾和虞景闵才对。”
“怎么可能?”
李尧惊愕之下,连脚步都不由得变得有些轻浮,“他们二人分明是一心向着铃姑娘,怎么可能……”
李尧自诩是亲眼看着他们二人行事的,当然第一个不敢相信。
“是向着铃姑娘,几句话就戳穿了彭家的真面目,让铃姑娘就此对彭明失了心。”
宋听月阴恻恻的一句,却是让李尧不自觉胆寒。
若非是她说的意味深长,李尧或许也不至于在转瞬间便意识到不对劲儿,事实上他着实为此恍惚了好一阵子,半晌才总算有机会理清楚。
“你的意思是,顾星雾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撮合彭铃两家的婚事?”
问出这一句时,李尧心底里显然是持狐疑态度的,莫说这一切信息来的突然,让他全无防备,饶是他先前就有所猜测,却也从不曾怀疑到顾星雾和虞景闵的头上去。
“这就得问你了。”
宋听月听到他的反问,却只觉得好笑,不为旁的,只为先前他那般谨慎小心的对待自已。
“同样都是渡厄者,你凭什么对我就小心谨慎,但对他们却分明是掏心掏肺一样的信任?”
宋听月说这话时,赫然一副轻蔑姿态,李尧听了愈发不知该如何招架。
“我……我只是……”
他踌躇半晌,却是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言语间满是惊慌失措的无奈模样,但遗憾的是,这一切却并不能让宋听月对他有丝毫的怜惜。
“你就是个傻子,怕不是从头到尾都被人利用了去。”
宋听月说的云淡风轻,但言语之间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李尧默不作声,他阴沉着脸,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哪怕一个字来厉声反驳。
只因,连他自已都渐渐变得恍惚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们的?”
迟疑许久,李尧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精神,却也只能闷闷地追问一声,顿了顿,又径直改了口,郑重反问,“不,应该说,你凭什么怀疑他们才是卧底?”
这一句,李尧说的更显笃定,他私心里其实还是更愿意相信顾星雾与虞景闵的。
“那你又凭什么相信他们?”
宋听月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即刻反问道,“就凭她顾星雾一直守在铃姑娘跟前?就因为我帮她拿掉了孩子?”
宋听月没给李尧多少思量的时间,便径直冷声责问,“铃姑娘一个人,倘若非要带着孩子生活,其中多少艰辛,又是谁能帮得上的?”
同为女子,宋听月显然对铃姑娘更具同情和怜惜,“彭家如今这般姿态,定是不可能再愿意娶她进门的,如此一来,她孤家寡人一个,怎么带孩子?”
同样的话,那日夜里宋听月也曾如实说过。
但彼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星雾和虞景闵拽了过去,以至于一时间分明没人仔细领会过宋听月的意思,反而是一口咬定她因听信那稳婆的说辞,而不由分说与沈媒婆为难。
于不经意间,楞是帮着坐实了顾星雾的向好身份。
“你说的是不假,可铃姑娘若然不嫁过去,往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李尧思忖许久,临了却只蹦出来这么一句。
诚然,无论是何缘由,一旦铃姑娘被退婚,她终究免不了被旁人指指点点。
若然以铃姑娘日后的生活为出发点,倒也不难理解宋听月愿意帮她舍掉腹中孩子性命的选择。
但偏偏,那时候无人附和。
“那稳婆说的,你本也亲眼见过,又如何能轻易擦除她顾星雾的嫌疑?”
宋听月步步紧逼,不多时就开始逼问李尧其中更多的细节。
李尧恍惚间到底是如实作答,抽丝剥茧一般,将他们几人私下里会面时谈及的种种都径直摊开摆在台面上做深入分析。
“你是说,顾星雾一开始就提出过,万一说不拢之类的话?”
宋听月毕竟是对两人起了疑心,故而不敢错过任何细枝末节的消息。
倏然听她反问,李尧却是有一瞬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顾星雾当真是说过。
在他们第一次初遇时,顾星雾就曾经不无怅然的表示过,她会竭尽全力,可最终的效果究竟如何,却是无法保证。
那时的顾星雾无非是想表达,分分合合终究不过是铃姑娘与彭明自已的事,旁人本也无法插手太多。
但有了宋听月如今言之凿凿的一应说辞,反倒是让他心底里不自觉生出些许不安来。
“你是说,他们从头里就没想过要完成任务?”
好容易才壮着胆子说出这一句时,李尧心里委实是直打鼓。
他甚至不敢去看宋听月的神色,生怕从她眼睛里看到些云淡风轻却又不容置喙的笃定姿态。
因为李尧完全不知道,如果宋听月所料不差,自已该如何面对虞景闵与顾星雾。
“想知道的话,晚上投票不就行了?”
令他意外的是,宋听月没多说,只煞有介事地提醒他,“你只要记得谨守本心,不要再被旁人三言两语带偏了就足够。”
李尧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