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毅然对峙
那年轻的青皮无赖一看到李毅手中亮出的匕首，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在这大唐天下，不论是北方的青皮无赖，还是南方的市井泼皮，皆是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人物。平日里打架斗殴那都算是家常便饭了，动刀见血的事儿也没少干，像敲诈勒索、坑蒙拐骗之类的恶行更是屡见不鲜。在南方，这类人往往聚集成打行；而在北方，他们多以团头或会头的形式抱团，那些大会的会头，有的甚至有着衙门书办或是衙役之类的官方身份作掩护，手底下的人多的能有几百上千，少的也有数十人，靠着各种不正当手段捞取钱财。若是他们作恶太多，地方官府也会出手整治，有时候一次斩杀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干这等营生的，就得有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劲儿，不然呀，还不如老老实实去种田或者讨饭呢。
李毅亮出的匕首，倒没让这些青皮无赖有多害怕，他们真正忌惮的，是李毅那决绝的态度。这些青皮无赖整日在江湖上打滚，与人争斗，对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他们一眼就能瞧出来。此刻的李毅，脸上神色虽然从容淡定，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狠劲儿，在场的这些青皮无赖都真切地感受到了。
“李少东家，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犯得着这般生死相逼吗？” 年轻的青皮无赖阴恻恻地一笑，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假意劝说道，“您把匕首放下吧，咱们有话好商量呀。”
李毅微微一笑，手中把玩着匕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那可就要见血了，只是不知道流的会是你的血，还是我的血呢？实不相瞒，我自幼也曾跟着武师学过些时日武艺，可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能任由你们随意拿捏的主儿。”
在这大唐的商贾家族里，确实有让子弟习武的传统风气。毕竟这年头的大商家，不仅要雇佣武师护院，保障家中宅邸和外出押送货物的安全，也会请武师教授自家子弟些武艺傍身。就说前些年，沿海一带倭寇肆虐，江南地区的不少商贾家族还曾派出自家训练的武师队伍前去助阵抗倭呢。后来到了贞观年间，正经的镖行渐渐兴起，发展至开元盛世那会儿，镖行更是繁荣昌盛，这北方习武从镖的风气呀，大半还得归功于这些商贾家族呢。
李毅此刻摆出的架势，一看就是习过武的样子，双腿微微分开，下盘沉稳，手中紧紧握着匕首，没有丝毫的颤抖与慌张。那几个青皮无赖见状，脸上都露出了犹豫之色，倒不是他们胆小怕事，只是今儿这事儿要是闹到出了人命，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实在是划不来呀。
……
在距离此处不到二里地的地方，位于苏州城南街尽头的一处幽静巷子里，钱启文和孙大壮正坐在李家的东偏厢房里对饮。
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黑透了，屋里点着两支明亮的蜡烛，往常常用的菜油灯今儿个倒是没点，只因觉得那烟火气太重，会扰了喝酒的兴致。桌上摆放着几碟简单的小菜，有腌制的萝卜条，还有香脆的花生米，两人喝了几杯酒之后，钱启文的娘子端着一盘煮得软烂喷香的烧鸡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那浓郁的肉香味飘散开来，逗得在一旁玩耍的几个小孩子直咽口水，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那盘烧鸡。
孙大壮笑着说道：“嫂子，您也过来喝杯酒呀，顺便叫侄儿侄女们也一块儿来吃点儿鸡肉嘛。”
钱启文的娘子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会喝酒呢，不过倒是可以叫孩子们过来吃点儿鸡肉。” 说着，她看了看钱启文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便赶忙推辞了几句，带着几个小孩到厨房去用鸡汤泡饭吃了。
孙大壮喝了口酒，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啊，钱兄你如今这日子过得这般节俭了呀。”
钱启文瞥了他一眼，回应道：“你倒是过得自在逍遥，每日大鱼大肉的，可又攒下什么像样的家业了？”
孙大壮放下筷子，笑着说道：“我倒是想攒家业呀，可这几年咱那锦和坊的生意一直不见起色，都没什么分红，我哪有银子去置办产业呢？我可不像钱兄你，当年跟着老太爷做事早，早早地就在城外置办下了不少田产呢。”
钱启文摇了摇头，说道：“是置办了几个庄子不假，可这几年这年景呀，唉，真是不提也罢。”
想当初，李毅的祖父李老太爷在世时，锦和坊的生意那是红红火火的，钱启文当时身为店里的三掌柜，每年也能分得百十两银子，他平日里节俭，把这些银子都积攒了下来，跟着老太爷在城外的几个富庶之地，沿着运河一带购置了不少田地。虽说跟李家那数千亩的大片产业没法比，但好歹也算是挣下了一份家业，心里想着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先辈了，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可惜好景不长啊，如今这锦和坊的生意越发难做了，更糟糕的是，这几年天时不利，田地里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钱启文又不是那心狠的人，实在不忍心逼着那些佃户们卖儿卖女来交租，无奈之下，只能给佃户们减租。如此一来，买下的那些庄子不仅没了利润，还得耗费自已不少精力去打理，简直成了个累赘。
其实呀，这苏州城周边的情况还算好的了，听说那关中一带的百姓日子才是苦不堪言呢，再这么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要生出大乱子了，只是这些天下大势，钱启文他们也不太懂，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摆脱自家眼下的困境。
“等你那亲戚把少东家给吓唬住了，让他不敢再来店里管事，夫人那边就由你去说情，到了那个地步，这锦和坊也只好由我们三人接手经营了。说实话，我手头现在也没多少现银了，我打算把那些庄子全都卖了，老赵手头应该有不少积蓄，倒是你得早点想想法子才是呀。”
孙大壮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我平日里虽说看着散漫了些，不过也还是攒了些银子的。”
钱启文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咱们凑齐银子把店面和货物都盘下来，接下来我去寻我那亲戚买粮食，好歹能有些赚头，往后我还得多跑跑其他地方，争取每年自已能收上些粮食，那才是长久之计呀。”
孙大壮心里明白，钱启文除了想着靠那亲戚搭上陆家的路子之外，原来还有自已收粮的打算，这自已收粮虽说利润可能更可观些，但那可是个辛苦活儿，而且还得和地方上那些难缠的势力打交道，有些事儿呀，可不是光捧着银子就能办好的。
只是这些话他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孙大壮看重钱启文的，就是他能和陆家搭上关系这一点，那陆家可是富甲一方、身家数百万的超级豪门呀，钱多了，在地方上结交的官员也就多，势力自然就大，要是能搭上陆家这棵大树，往后的前途那可就一片光明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李毅这边虽然正与青皮无赖对峙着，心里却也在盘算着店铺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隐隐觉得背后似乎有什么阴谋在酝酿，而这一切，恐怕都和这几位掌柜脱不了干系呢。李毅心想，自已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楚状况，可不能让锦和坊就这么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里，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住家族的这份产业，在这看似繁华却又暗潮涌动的大唐苏州城站稳脚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