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夜行路
在这安史之乱十年前的大唐苏州城，商贸往来亦是十分频繁，每日都有不少人来城中采买各类物资。就拿粮食来说，城中的粮食有不少是从周边更富庶的地区转运贩卖过来的，而其中有一部分买粮之人，心怀别样心思，竟是想着把粮食运往边界之地去走私，这事儿大家心里其实都隐约知晓，只是无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至于走私像铁器这类朝廷管控极严的物资，那获利更是惊人，可寻常商人哪敢轻易涉足这般犯禁的生意呀，毕竟要是被朝廷查获，那可是吃罪不起的。
此刻，这位颇具威名的大商家，名叫陆长渊，在这苏州城乃至周边地区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陆家每年囤积的粮食多达百万石有余，毫不夸张地讲，整个苏州城以及周边郡县所掌握的粮食加起来，恐怕都未必有陆家的多呢，这粮价是涨是跌，几乎都在陆长渊的掌控之中。
当然了，陆家也并非独自操控这一切，他们时常与另外几家大商号联手，如此一来，所掌控的粮食规模可达数百万石，这般庞大的势力，这位陆东主只要稍有动作，整个江南一带的商界都得跟着震动一番。
既然陆东主放话说那锦和坊要完了，身旁跟着的两人也不多问什么，他们心里清楚，陆东主既已发话，那这事儿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东主，” 其中一位掌柜恭敬地请示道，“眼瞅着这天都快黑透了，咱们要不要就在这苏州城歇下呀？”
“不必。” 陆长渊语气淡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往吴县去，我在那儿还有人要见呢。”
“是，东主。”
两人赶忙应道，皆是毕恭毕敬的模样。虽说他们在自家商号里也是地位颇高的掌柜，可在陆长渊面前，那是万万不敢有丝毫违逆的意思，向来都是唯命是从。
而这位陆东主，这段时日从杭州一路巡查陆家分布在各地的分号，辗转多地，旁人早就累得疲惫不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歇着，可他却依旧精神抖擞，丝毫没有显露疲态，也没打算停下来休息的意思，这般充沛的精力和强大的自制力，着实远非常人可比呀。
马车继续辘辘前行，天色渐暗，车厢里的众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夫则不断扬鞭催马，加紧赶路，毕竟距离吴县还有几十里地呢，为了能早点抵达，马车两边都燃起了火把，在这夜色中照出一条光亮的路来。
那位与李遇春有着远房亲戚关系的人名叫陈启文，李遇春之所以动了心思，想要顶下商号自已单干，最关键的缘由就是他觉得能靠着陈启文，搭上陆家的路子，如此一来，往后买粮食的进价就能便宜些，那新开的商号自然就能有利可图了，哪像现在这锦和坊，一直在做着赔本买卖呢。
而对于陈启文这边来说，不过就是从自家原本丰厚的利润里稍微让出一点罢了，陆家本就有诸多这样的关系户，陈启文身为陆家的大掌柜，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李遇春或许还有别的盘算，陈启文也没多去过问，只是如今听陆东主这般断言锦和坊要完了，陈启文心里想着，就算李遇春再有能耐，往后怕是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可惜喽……” 车身猛地一震，陈启文在车厢里被颠了一下，他顺势低低地发出一声感慨，也不知他这是在惋惜刚刚见过的李毅，还是在为自家那个野心勃勃的远房亲戚感到无奈呢。
李毅这边，一路微笑着和街边的熟人打着招呼，脸上那笑容看着纯粹又无害，甚至还刻意带出几分青涩稚嫩的感觉。只是他本就是个心智聪慧之人，即便有意收敛，举手投足间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也正因如此，不少人对他印象颇为深刻，都觉得这锦和坊的少东家气质不凡呢。
待走出南街，转入东巷，两旁的人家有不少在路旁挂着灯笼，虽说天色已黑，可这路上倒也还算明亮。
脚下是铺设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走起来颇为舒坦，只是路边有些杂乱，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没什么讲究卫生的习惯，时常随手就把些杂物丢弃在路边了。
其实这还得说苏州城是个富裕繁华的地方呀，换做其他普通的城镇，市容比起这儿可就差远了。就拿这路边挂着的灯笼来说，寻常地方的人家哪舍得点这么多灯笼呀，一般的百姓人家，天黑前就早早吃了晚饭，点上灯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随后便熄灯上床歇息了，唯有那些家里有子弟读书备考的人家，才会点着蜡烛，挑灯夜读到半夜呢。
夜空中挂着一弯残月，几点星光若隐若现，眼瞅着这月就快到月底了，再过些时日，每月一次的小型集市又要开市了。
李毅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小厮阿福则提着灯笼在一旁照着路，其实这青石板路又直又平坦，想走错都难呢。
走路的时候，最是适合思考事情，李毅此刻就在心里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发展这锦和坊的生意。
既已穿越到了这大唐，李毅也早已坦然面对这现实了。
好在没穿成什么穷苦的乞丐或是流离失所的流民，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太惨了，想要摆脱那样的身份，重新过上正常安稳的生活，那可得费尽千辛万苦呢。现在倒还好，自已手头好歹有几万两银子的本钱，还有几十号伙计帮忙，这起步的基础总归是有的。
李毅以前也曾看过不少记载大唐商贾故事的书籍，知晓像那王家、顾家、陆家这般的大商贾家族，家底丰厚，身家多达数百万两白银，家族昌盛富贵了好几百年呢，那些大家族的宅邸修建得极为气派，虽比不上皇宫的规制森严，可在精致奢华方面那也是不遑多让的。自家这李家虽说曾经也是颇有名望的商贾世家，可近些年随着竞争越发激烈，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远不如从前那般风光了。如今自已穿越到这李家，自然是想着要凭自已的本事，让家族再度兴盛起来，这世间哪有长盛不衰的家族呀，但要是能让家族富贵个几百年，那也算是值了。
只是当下最要紧的，到底该怎么做呢，又该从哪一步开始着手才好呢？
李毅心里清楚，这粮食生意可不好做，如今大多都被那些有强大背景的势力把控着，既有官府在背后插手，又有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和大商号参与其中，就自家锦和坊这点实力，和人家相比，那可差得太远了呀。
正想着呢，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李毅和阿福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查看情况。只见前方路口不知何时被一堆杂物给堵住了，几个伙计模样的人正站在那儿，一边试着清理，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
李毅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呀？怎么路给堵住了？”
一个伙计见是少东家来了，赶忙说道：“少东家，我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呢，刚刚走到这儿就发现路被堵住了，也没瞧见是谁干的，正想办法清理呢，可这杂物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弄不干净呀。”
李毅皱了皱眉，借着阿福手里的灯笼光亮仔细查看，发现这些杂物看着倒像是有人故意堆放在这儿的，心里不禁泛起嘀咕，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给锦和坊使绊子？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路人经过，小声嘀咕道：“哟，这锦和坊怕是得罪什么人了吧，这路堵得可蹊跷呀。”
另一个路人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最近这锦和坊的生意好像不太好做，指不定是竞争对手搞的鬼呢。”
李毅听着这些话，心里越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当下对阿福说道：“阿福，你去把店里的其他伙计都叫过来，多叫些人，尽快把这路给清理出来，别耽误了咱们明天的生意。”
“是，少爷，我这就去。” 阿福应了一声，转身往店里跑去。
没一会儿，十几个伙计赶了过来，大家齐心协力，开始清理起路上的杂物来。李毅也没闲着，在一旁帮忙搬东西，一边搬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众人忙着清理杂物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看着这边，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哼，看他们这忙活的样子，这次算是给他们一个小教训，往后还有更多的招等着他们呢。”
另一个人有些担忧地说道：“咱们这么做，要是被发现了可咋办呀？”
“怕什么，只要咱们做得隐蔽些，他们哪能发现是咱们干的呀，再说了，就算怀疑到咱们头上，没证据他们也拿咱们没办法。”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赶忙躲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打更的路过，两人等打更的走远了，才又探出头来继续盯着李毅他们这边的动静。
经过一番折腾，路总算是清理出来了，伙计们都累得满头大汗，李毅谢过众人后，带着阿福往家走去。
一路上，李毅心里一直在思索着，今天这事儿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锦和坊，可到底是谁呢？是那几个对自已接手店铺心怀不满的掌柜，还是其他竞争对手？看来这背后的水还挺深的呀，自已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而且得尽快想办法把这背后搞鬼的人给揪出来，不然往后这生意怕是没法安稳地做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