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医院第一手术室，无影灯辉放着冷酷的光。
围在手术台周围的白衣天使，身上的白大褂和无影灯的光线交揉一起，凝固成紧张肃穆的气氛。
十几天前，就是在这个地方，堪称医院第一刀的院长张大富亲自上阵，给13岁的林天竞做了开颅手术。
手术后的张大富自信地对外一科和主治医生说：“很成功，少年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但手术已经半个月，林天竞还是昏迷不醒，张大富没有从自已的手术上找问题，而是有点武断地说：“可能是麻醉药过量了，抑或孩子的身体素质比较差！”
墨济世来了，一针见血地指出“手术中损伤了脑神经，是患者迟迟不能苏醒的根本原因！”
这是“啪啪啪”地打脸啊！被称为省城第一刀的省人民医院院长张大富哪里能接受？
可打脸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已的救命恩人，留德医学博士，少将医官某件事时。
张大富不得不低下“自以为是”的头，在高人面前，他只有服输的勇气而没有反驳的胆量。
张大富在1937年的淞沪会战中给受了伤的兄弟包扎伤口，日寇掷弹筒打过来的迫击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一块弹片击中他的脑部。
张大富当场昏迷，被送到联勤部上海医院；少将院长留德医学博士墨济世，亲手给张大富做了开颅手术；张大富获得第二次生命。
之后，张大富一直寻找自已的救命恩人少将医官，可是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张大富恢复健康后继续做军医，投诚解放军后直接进了野战医院。
张大富的手术水平不断提高，野战医院转为省人民医院，张大富成为院长。
成为院长的张大富心中的标杆，就是救治他的少将医官墨济世。
有人说国党败逃台湾时墨济世名列其中，可能去了孤岛；有人说墨济世根本就没有去，是死是活没有一个准信儿。
张大富事业蒸蒸日上时，墨济世出现了，而且是奔自已做过手术的林天竞而来。
墨济世看过林天竞的情况后当机立断“手术中损伤了脑神经”，必须进行二次手术。
作为全省医术最高的省人民医院院长，号称省城第一刀的张大富会答应吗？
如果是别人，那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可偏偏是自已崇拜的“少将医官”墨济世。
林天竞二次手术，无疑是对“省城第一刀”的玷污，也是对标杆医院医疗技术的否认；可是……张大富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墨济世的要求。
在墨济世面前，张大富似乎才明白自已外科技术上存在的差距，墨济世就是一面镜子，对他的医疗技术进行了一次严格的鉴定。
“损伤了脑神经”，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可以将一个少年的性命毁掉。
面对留德医学博士，自已的救命恩人，张大富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医术无止境”是至理名言，自以为是者在高人面前，才能认识到“技差一环”的缺点。
手术台上的少年重新躺平， 58岁的医学博士全心身地投入到手术之中，高大的身躯佝偻着。
手中的手术刀魔幻般舞动着，少年的头皮被划开；纵横交错的脑神经显现出来后，医学博士犹如绣花女般细心，寻找、修复启动意识的神经。
站立墨济世身后观看的青年医生，一个个睁大眼睛注视着墨济世手上的动作，叹为观止地在心中念叨着：“手术还可以这么做，两年多年的扁鹊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林天竞被推出手术室，等候门外的林建赢、林连翘、墨语嫣三人立即兴奋起来。
墨济世走出手术室时，林建赢紧紧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颤抖着嘴唇吃吃呐呐：“……济世兄……你是……”
墨济世安慰林建赢：“这一下好了，要是不出所料，三天后孩子就会苏醒……”
三天后林天竞果然苏醒，见身边站立着父亲、姐姐、墨语嫣，还有一个高大的长者。
墨语嫣双目浸泪，紧紧抓住林天竞的手道：“天竞，你终于苏醒过来，是我伯二次给你做了手术……”
墨语嫣话没说完，被墨济世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道：“语嫣再不能再提二次手术这件事，没见这是省人民医院吗……”
墨济世话没说完，便见张大富和外一科的主任以及林天竞的主治医生走进来。
三人看着苏醒过来的林天竞，脸上显露出不同神色的表情。
张大富诚惶诚恐地站在墨济世跟前深深一躬，道：“墨将军，墨长官，学生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好呀！”墨济世应答一声，笑道：“张院长有啥事尽管讲出来！”
张大富嘿嘿笑道：“老首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去学生的办公室去谈！”
省人民医院院长的办公室不算豪华但十分整洁。
墨济世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后，张大富殷勤地给他端上水果和茶水，道：“老首长！”
张大富之前称呼墨济世“长官”、“将军”，觉得拗口，干脆改作首长。
墨济世轻轻呷了一口茶，笑道：“张院长阔口了，老朽没有在解放军部队里面干过，不能叫首长！”
张大富嘿嘿笑道：“老首长谦虚了，学生已经打问清楚，您从国党军队联勤部上海医院逃脱后没有去孤岛，直接返回老家隐姓埋名；扶眉战役时解放军首长受了重伤，是西府游击队推荐你给作的手术；而当时的总指挥现在是中央领导，你没有找过他，默默无闻在老家开办诊所，药品还得从黑市上购买！”
“大富你的话没有说错，看来这几天你一直在做老朽的文章是不是？”墨济世扬声笑了几声，不加掩饰道：“老朽这次贸然闯入可能对你的声誉有影响，尤其是林天竞的二次手术，那是打你的脸，大富不会怪罪老朽吧！”
张大富站起身来打躬作揖声声谦逊，道：“老首长，大富的命是你救的，作为医院院长手术没有做成功，完全是失职，多亏老首长及时赶来做了纠正，要不林天竞可能会成植物人！”
张大富说完这些话，又道：“老首长，张大富长话短说，你来我们医院工作吧！”
墨济世大笑着站起身来，回看张大富一眼，道：“张大富，老朽奉劝你不要惹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