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重量不仅来自骨灰盒,更来自胸口难以承受的悲痛与纠结。
回到家时,夜色已然吞没了整个天空,仅存的灯光打在地上。
我推开沉重的门,恍若世界只剩下脚下的寂静。
但让我意外的是,季晴已经在家。
“我放了热水给你泡澡。”
季晴的声音在宁静中显得有些疏离。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关心,我的怒气几欲喷薄而出。
刚刚葬礼上季晴冷漠的态度以及与刘文琛同行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放下骨灰盒,指向浴室。
“你到底想干什么,季晴?”
她凝视着我,似乎累积了太多的委屈与愤怒,终于在此刻溃堤。
“我想干什么?”
“周默然,你害死了周成,我现在做的不及你做的十分之一。”
我怔住,回忆如利剑般刺来。
那些纠缠不清的日子,隐藏在心底的伤口再次被撕裂。
“周成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他为了什么你清楚,他从来不是真心喜欢你。”
我猛烈地回应,眼中满是痛苦。
“他只想夺走我的一切,就像他妈那样夺走我妈的一切。”
“而且那场车祸只是个意外,我只是为你好才让你没去。”
季晴看着我,目光中交织着失望与愤怒。
“够了,这些话我已经听够了。”
“自私,虚伪,这就是我看你的方式。”
我心底一震,未曾想过往的矛盾如此无法调和。
那些曾经的信任与温暖似乎一瞬间被撕扯得粉碎。
“我听过那段录音,周成放给我的录音,里面你说和我不过是玩玩。”
“那不是我说的!”
我几乎是吼出来,心中的是是非非缠绕着我,疼痛感更加剧烈。
“那是合成的,周成心机深沉,他在蒙蔽你。”
“季晴,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一如即将到来的冷夜。
她摇了摇头,冷冷地回应。
“我曾以为你值得我相信,可那些录音。”
“那些事情,让我看清你不过是如此卑劣。”
她说完便把视线移开,仿佛不愿再看我一眼。
过去的点滴在此刻如尘土般飞散,我心如刀绞。
疾病的副作用更是让我站立不稳,扶着墙壁才能不至于倒下。
一时间,房间陷入了僵冷的沉默。
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音,与刻骨的内疚与误解纠缠不休。
“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去死。”
她的眼神冰冷而决绝,那份曾经的柔情似乎已被愤怒和误解燃尽。
我无力地笑了笑,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楚。
但是,我已经无暇去解释什么。
“也许你很快就能如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晴急切地追问,仿佛想要从我眼中找到答案。
但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此时,我的腿无意中碰到了桌角。
一阵剧烈的疼痛立刻从腿部蔓延至全身,骨癌带来的折磨如暗黑的潮水般侵袭。
我几乎站立不稳,身体瞬间僵硬,疼得全身颤抖不止。
季晴看着我,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
“你这是怎么了?”
她追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力道之大甚至让我感到生疼。
我无力地想挣脱她的手,但身体的痛苦让我几乎软在地上。
骨灰盒从我的手中滑落,落在地上,骨灰洒了一地。
这个意外让我们两人瞬间愣住,房间的空气似乎在此刻凝滞。
季晴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眼神从我的脸上移向地上,然后回到我脸上。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
我勉强抬起头,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身体…身体有些不舒服。”
“走,我送你去医院。”
她断然说道,扶着我想要站起来。
我想拒绝,但体内的疼痛让我无法反驳。
每一次深呼吸都带来一阵刺骨的痛楚,宛如无数根针在肌肉中刺动。
我别无选择,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借助这种微弱的力量勉强站起。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出门的一瞬间。
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那是一首轻柔的音乐,在这个紧张时刻显得不合时宜。
季晴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
“是文琛!”
她将电话接起放到耳边,轻声说了句。
“喂,文琛,怎么了?”
随即,我看到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流露出一丝担忧。
“什么?你出车祸了?”
电话对面显然并不安宁。
我隐约能听到刘文琛带着些微痛楚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说的具体内容,但语调透露出一股无助。
季晴静静地听着,神情越来越凝重。
“抱歉,我必须去看看他。”
她合上电话,转身对我说。
“他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
我心里一沉,尽管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因为疾病的折磨而尖叫,我仍不愿意在这个节点被留下。
“季晴,他有朋友有医生。”
“我现在很难受,你能留下,多陪我一会儿吗?”
然而,季晴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沉默片刻,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文琛他现在更需要我。”
“你自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吧。”
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挣扎,却没有能力留住她。
自骨癌确诊后,我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到生活的无情残酷。
不单是肉体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无依无靠。
“好吧,我明白了。”
我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艰难地说,努力使声音不至于颤抖,但结局已然无可挽回。
季晴一言不发,匆忙地抓起外套。
最后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又终究没说出口。
随后,她转过身,匆匆消失在关上的门后。
如果她回头,就能看到我苍白无力,祈求般的眼神。
可惜,她没有。
我无力地倚在门框,感受着心底无声的凌乱。
疾病的疼痛此刻似乎已成为习惯,压不住胸中翻涌的酸涩。
在这一刻,季晴离去的背影成了我眼中唯一的风景,而我再也不能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