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柠看着远处弥漫的硝烟,意识到这手环的五百米功能暂时派不上任何用处。
战况太激烈了。
不知道裴骁是不是在那架直升机上。
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她迎面走来,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瞳……
是司徒野。
“司徒先生!”
温以柠冲上前去。
司徒野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已幻视了,惊讶道:“小白兔,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裴骁,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温以柠打开手环看了看,就算有方向指示,她也不可能一头冲进战场,当人肉靶子。
“你……别去了……”
司徒野的嗓音有些哽咽,摸出兜里的手串,放到她手上,“这是老骁交代我给你的。”
温以柠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沉香手串,指尖微微颤抖,一颗心仿佛被千斤重石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那天晚上的电话……
带了诀别的意味。
温以柠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司徒先生,我想去。”
她要一个善终。
“我答应了老骁会照顾你,他要是知道我没做到,晚上估计会从十八层地狱爬到我梦里。”
司徒野挪开目光,含泪开着玩笑。
“……”
十八层地狱?
裴骁他……
温以柠感到眼眶一阵发烫,紧紧地抓住心中的那一抹希望,抬步从他身边走过去,“那我自已去了。”
“诶!”
司徒野无可奈何地拦住她,这小白兔和老骁一个样子,脾气是真的倔。
“你准备赤手空拳去?”
司徒野劝说道。
他现在子弹也没了,空有一把枪,要是没护住这小白兔,他这罪孽可就洗不清了。
温以柠停住了步子,转身正对他,从工装外套的两个口袋里摸出两把枪,又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几盒子弹。
司徒野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这小白兔……有点东西啊。
“司徒先生,你想去的话,这把就给你。”
温以柠递出一把枪。
“……”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司徒野接过枪,几步跨过她身边,领着她往前走。
两人走到沟渠尽头的时候,空气一片寂静,直升机缓缓停在死亡谷的入口处。
温以柠的眼中燃起希冀。
裴骁一定还活着!
否则这架直升机里的人就不会追到这里来。
刚踏进峡谷一步,温以柠浑身的汗毛顿时竖起。
碎石路的两边,散落着一些骷髅和白骨,阴冷的风从谷底呼啸而来,恐怖得让人寒颤。
温以柠沿着手环指示的方向步行,距离从百米渐渐缩短到十米、五米……
隐隐有声音传来——
“裴骁……别挣扎了,江城你是回不去的……”
这声音跟霍大哥好像。
她这是魔怔了。
“砰——”
枪声突然从脑后传来,司徒野藏在转角后,举着枪,对远处的三个黑衣人发起进攻。
“有埋伏!撤退!”
“砰——”
三个黑衣人倒下一个。
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震耳欲聋,温以柠捂着耳朵,藏在转角后,躲避着弹流。
等待枪声消失,她从转角处探出头来,远处的地上,躺着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和……
“裴骁!”
温以柠冲上前,不敢碰他,他身上的血多到黑色的衣服都掩盖不住了,全都是从伤口处涓涓流出的液体。
她转身朝着地上的庄毅,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砰——”
子弹正中对方心脏。
本来就气息奄奄的庄毅,这下彻底死绝了。
“温以柠!”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
虽说是怒吼,可比起平时的中气十足弱了不知道几个度,像是把仅剩的力气都用光了。
温以柠回过身,在他面前蹲下,从内口袋里摸出一卷纱布,压在他伤口上,“你失血过多,不要说话。”
裴骁气得发笑,“你都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了,我就算死在这儿了又如何?!”
温以柠皱着眉看他,“谁跟你说我要离开了?”
“你杀得这么干脆,不就是想跟我分手?”
男人丝毫不顾自已的伤势,伸手掐住她的手腕,眼底猩红,“你恨不得离开我,是不是?”
“……”
温以柠本不想跟他争论,按住一个伤口,鲜血好像又从另一个伤口冒出来。
可这男人死犟。
“裴骁,我只是不希望再看到你因为庄毅而受伤。”
她耐着性子安慰他。
“……”
裴骁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温以柠,你爱我。”
他冷静地吐出一句话。
“……”
温以柠低着头,默默地按压着他身上的伤口,仿若未闻。
“温以柠,你爱我!”
男人的声量陡然一个提高,带着少有的激动和一如既往的固执,“说你爱我!”
因为用力,原本流血渐止的伤口又开始大幅度地出血,手上的纱布被彻底浸染成红色。
“裴骁,你疯了?”
温以柠抬头看着他惨白的唇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到医院再说吗?”
这男人不想活了?
裴骁的眼神死死地攫住她的脸,突然推开她的手,将身上的纱布猛地丢出去,“温以柠,我要听你承认!”
“……”
他真的疯了。
温以柠又从兜里摸出一卷纱布,压住他血流最严重的伤口,手心下的温度都开始发凉。
他的体温从来都炙热无比,这是第一次,凉得她发慌。
像生命在凋零。
“裴、裴骁……你坚持住,救援在路上了……”
温以柠慌乱着脱下身上的外套,颤抖着披在他身上。
他的腿上、身上、都有好几个弹孔。
她不敢去数。
好像比六个还要多。
体内所有的血好像都流出去了,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整个人仿佛泡在血水里。
“别白费力气了……”
裴骁自嘲地笑了笑,呼吸很低,“来不及的。”
第一批医疗队应该已经死在路上了……为了杀他,那书皮狗把大半个霍家都搭进去了。
真他妈看得起他。
“温以柠……我裴骁这一辈子败给你了……”
他虚弱地开口,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满是血污的手捧上她的脸颊,声音卑微到仿佛是从尘埃里发出来的——
“就没有爱过我么,哪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