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崔尧臣的建议,李望舒几人要长安寻找合适的商队,一起前往西凉的酒泉。
但李望舒觉得商队走的慢,干脆提议在长安休整几天后,补充好物资直接出发。
长安不同于南陈其他地方,这里是南陈的都城,也是全中原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不像之前的小乡城,连吃肉都成问题,在长安他们能很轻松的买上几十斤的肉干做路上的干粮。
南陈皇室横征暴敛,将全国的民脂民膏全都汇聚于此,用各州征收上来的钱粮堆砌这一座黄金般繁华的城市。
几人抵达富丽堂皇的长安城后,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涌现出一股极大极大,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割裂感。
南陈其他地方水深火热,百姓流离失所,被逼到同类相食,可都城长安却一片纸醉金迷。
李望舒不由得心里感叹,难怪南陈一直不敢招惹柔然,而且上辈子还给敕勒当狗羁押了自已。
原来是他们的皇室治内的水平太差了,根本无力再应付外敌。
且南陈朝政大事皆由苏氏把控,苏氏又是重利轻义的做派。明明在国内大肆奴役打压胡人,但一对上强大的敕勒,便立马是另一副态度。
就南陈现在这情况,如果敕勒那边没起战事的话,出动魏国的全部兵力,可能不出三年就能打到长安城。
这个念头一出,就将李望舒吓了一跳,还真是上辈子打仗打魔怔了,见到哪块地不错都想在上面插个旗。
这几日采买时,他们在长安也陆陆续续打听到了魏国的事情。
魏宁帝平定政变后,二皇子下落不明,而三皇子则策反了巴东都尉,平定了巴东动乱,让南陈折了几万的兵。
所以,现在长安各个茶馆里都在骂李景宴...
出发前的最后一天,照例是李望舒和崔尧臣出来采买补给,而莫罗浑和凉凉两个胡人,依旧是在客栈里烤着火,闭门不出,以免发生不必要的事端。
崔尧臣出门时带的全是金珠金叶子,便携也耐花,有时候花一颗金珠子,店家能倒找好几斤的钱粮。
(魏晋南北朝的谷物和绢帛都是和金银一样的硬通货,而且使用的更加普遍)
长安城朱雀大街的东边的市坊熙熙攘攘,人群如织。
比起他们路上经过的饿殍遍野的地区,这里米粟牛羊鱼禽肉乳蛋糖盐等食物充足而且种类多让人眼花缭乱。
随便一家不起眼的小布店都能色色俱全的拿出北方麻、南方棉、西边的毛皮、东方的丝,而大一些的店更是蜀锦吴绫,流光溢彩;齐纨鲁缟,细腻华美。
除了基础商品一应俱全,其他紧俏稀罕货也是随处可见,东海的大鲛珠子,西域的香料宝石,北齐的马匹玉器,塞外的鹰隼,还有关在笼里的白虎金豹类的珍禽奇兽。
李望舒一边走一边感叹,长安的贵族真是吸着整个南陈的血,才孕育出这么一座中原名城!
两人各牵一匹马,一边买一边往马身上的马褡裢里放。
走到一处卖胡奴的地方,李望舒瞥了一眼便走不动道了,崔尧臣见状也朝那边看去。
长安这几日的卖胡奴的似乎特别多,那边聚了一堆人,一群人在头上插着稻草,男女老少都有,手被捆的结结实实,脖子上带着铁链。
为了方便买主相看,冬天里,卖作力士的成年男性奴隶被迫赤裸着上身,露出大片的被冻红的皮肤。
李望舒倒不是没见过卖人的,只是奴隶堆里似乎有两个眼熟又年轻,呃...应该是年幼的面孔。
“都怪你!”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奴冲身边的男孩叫:“带的什么路啊!”
那个男孩看起来比女孩大不了多少,恶狠狠的吼了回去:“闭嘴!还不是怪你乱跑!”
两人叽叽咕咕的用不知道哪地的胡语互骂了起来,李望舒也听不懂,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两个人。
这俩人,尽管上辈子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就算是死了也忘不了!
因为一个是乌雅娜,另外一个是为了乌雅娜捅了自已一刀的哈日苏!
乌雅娜上一世那句心肝俱裂的“你们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仿佛就在她耳边回响,还有那个可怖又决绝的眼神,让李望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崔尧臣见李望舒表情复杂,以为她是可怜这些人,便催促:
“快走吧,别看了。”
“崔尧臣”李望舒没动,站在那里一指乌雅娜那边:“我想把那俩人买下来。”
崔尧臣顺手指的方向一看,发现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女孩黑发棕眸,男孩儿棕发黑眸,小模样倒是俊俏喜人。
两人似乎是因为闹出动静惹恼了人牙子,那人牙子拿了鞭子就要往女孩身上打,结果男孩儿用自已身体护在了前面,一声不吭的挨了好几下。
崔尧臣看了一眼问道:“扶明,你养孩子上瘾了啊?”
捡了个凉凉天天带在身边还不够,再带俩毛孩子?
李望舒没回他,反问他:“你说,吐谷浑的公主能值多少?”
“啊?”崔尧臣一时间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什么公主?”
“那个”李望舒悄悄一指乌雅娜:“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那丫头片子是吐谷浑的公主,而且她旁边那小子身份也不低。”
李望舒拉过崔尧臣嘀咕道:“咱们现在买下他们,到时候让吐谷浑那边来赎,不管是马匹铁器,还是割几块地,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吐谷浑擅长锻铁,也生产高头骏马,在柔然强大武力的震慑下,吐谷浑常年向柔然提供大量的精良武器甲胄和健壮如飞的良驹。
把乌雅娜和哈日苏送回吐谷浑那边,肯定能得一大笔好处。
“吐谷浑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贩子忙着招呼其他几位顾客,崔尧臣见状没有打扰,直接走了过去,和那两个孩子叽里呱啦讲了几句吐谷浑语,然后一脸惊讶的对李望舒说:
“嘿!还真是吐谷浑人!”
“会鲜卑话?”李望舒用鲜卑话问他俩,上一世她记得乌雅娜鲜卑语还是很流利的。
“会的”乌雅娜用鲜卑语回。
“吐谷浑离长安十万八千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李望舒不动声色地套两个人的话。
乌雅娜有些警觉,想了想才说:
“敕勒的几个王子要打仗,他们来吐谷浑要人马和武器,然后袭击了我们的人。我俩逃出来后,就被南陈的人贩子抓到了...”
难怪南陈现在卖奴隶的这么多,敕勒几个王子要打仗,四处抓人,不少牧民流离失所很容易被拐到南陈。
虽然乌雅娜掐头去尾,但是李望舒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应该是某个敕勒王子拉拢吐谷浑不成,就想绑架乌雅娜做要挟,结果让俩人跑了。
但是俩人年幼不识路,又运气不好,撞倒了人贩子,所有便被南陈人带到了这里。
“敕勒的几个王子为什么要开战?”崔尧臣不解,他现在只打听到了魏国的事,一时还没有听闻敕勒那边的动静。
一旁的哈日苏童言无忌:“因为他们的大可汗要死了啊!”
李望舒与崔尧臣同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