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视角其实是主观片面的,里面也存在讲不通的地方。男主视角会做相应的补充,完成整个逻辑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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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望舒认识那年,我们柔然出了两件事。
一件小事,一件大事。
小事是我们柔然又双叒被中原的汉人打服了,战况比上次契俟奚勃亲征好一点,但也是输的体无完肤。
而大事是——王庭的那些老东西们商议了半个月,居然决定把本王子送去魏国当质子!
我的母语以前是敕勒的鲜卑语,是高庭的西羯语。可现在,我的母语是无语!
敕勒这些人可真菜啊,我就不明白了,胡人的马比汉人壮,刀比汉人快,男儿也比汉人更好战,怎么就打不赢呢?
不行换本王子来,保证三年就给你推到契俟奚勃家门口!
而且,你们这些鸟人打输了,关本王子什么事!
不管本王子怎么腹诽,最终还是被送到了魏国的京都——淮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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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敕勒王庭到淮南城,跋山涉水一共四千多里路,二十六道关卡。
朝贡的使团走了一个多月才到魏宫,然后本王子就遇见了她:
魏国的永乐公主、中原的月亮、契俟奚勃之女,本王子此生最大的劫——女魔头李望舒。
来魏国前,我就听闻中原的契俟奚勃有一个女儿,性情顽劣,但我来了才知道,这混账公主何止顽劣,分明是和人沾边的事,她是一点不干呐!
见我第一眼,就垂涎本王子的美色,当众讨要我做她面首,简直毫无礼数可言!
最可恶的是,魏国那皇帝老儿还答应了,简直上梁不正下梁歪!
喀日其这小人更是恶心至极,当众羞辱我母亲来回敬魏国的无礼。
那天的场面极其诡异,笑里藏刀的喀日其,各怀鬼胎的两国臣子,怒火中烧的我,以及——呲牙傻乐的李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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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强取豪夺到手后,这色中女鬼就把我叫到了她宫内,简直没皮没脸,急不可耐!
之前在大殿上远远一打量,只看见一个瘦高的少女身影,但到了广阳宫后,我才近距离的看到了她的真容。
永乐公主有很多乡野传闻,我来的路上听魏国的百姓说了许多。魏国北境的百姓感念她母亲驱逐胡人,爱屋及乌,说永乐公主是天上的望舒明月,美的好像天仙下凡。
但越是往南走,她的传闻就越难听。有人说她是煞星转世,丑陋如夜叉,也有人说她妖艳似女妖。
当我近距离扫了她一眼时,才觉得那些传闻都不准确。
她面容俊秀,眉眼间透着生动的灵气,让我想起和林雪山中的银尾山雀儿。
可惜,这只雀被关在汉人的后宫中,天之骄女亦是笼中金雀。若是生在我们草原上,她定会比现在更加仙灵动人。
从我进了殿,她就一直笑嘻嘻的打量我,活像那逮着羊的狼,让我极其不爽。
我想骂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折辱本王子做什么内臣!
可当我与她对视的瞬间,她甜丝丝的笑意,让我的心脏莫名跳的飞快,好像有要紧的大事发生,原本到嘴边的话都讲不出了。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当时那种感觉叫做——
初见乍欢。
可是,当时的我全然不知自已居然对一个汉女一见钟情,也不知晓自已的命运就此被翻天地覆的改写。
我只顾着思考她外貌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但也没有我阿姐一半好看。除去那些精美华丽的首饰华袍,她和普通的俏丽少女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那双眼睛,纯净的透光.....
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大傻子。
这傻子脑子不太好使,但不耽误她心眼坏的出其,见我第一面就没皮没脸的要给我取名。我不清楚中原的规矩,但是在柔然,赐名代表所属和占有。
我虽然心中不悦,但看她兴致勃勃,也没有拒绝这个荒唐又失礼的要求。可是,她起的居然是个狗名字,还叫我学狗叫,这怎么能忍?
我当即就恶趣味的回击她,问是不是有怪癖,还搂了一下她的腰,舔了舔她的指尖。
这一套孟浪又情色的挑逗,我在王庭后帐中见得太多,耳濡目染学的大差不差。汉人宫女们都很有眼力见,全都退下了,只留本王子和一脸不知所措的笨蛋公主。
敕勒男人的爱好无非两样:骑最烈的马,睡最美的姑娘。
胡人在男女之事上比汉人要奔放许多,啧,我忽然感觉和中原的俊俏公主厮混一遭,或许也不枉我来中原一趟。
这小丫头不禁逗,脸涨的通红,一边推开我,还故作镇定,虚张声势的样子笑的我想死,但还是忍住了:
“汉人的公主,就这点胆量?”
她恼了,直接动手打人。
这丫头片子手劲很大,估计是随她娘。本王子虽然在王庭不受待见,没少挨揍挨罚,但我也还是第一次被掴脸。
母亲从小教育我,男子不能和女人动手,所以我只能气的泼了她一脸茶水。
然后我俩就打起来了,本来我不想和她动手的,可她嘴巴太毒,骂我是杂种,辱没我的母亲。
是可忍孰不可忍!
.......
这女夜叉打人可真狠毒,我又不敢和她动真格,怕伤到这没轻没重的蠢蛋。可这悍妇是真不客气,招招往要害下毒手,最后打不过了,直接扒了我衣服下口咬人!
“圣山的神,快点收了这杀神之女吧!”我哀嚎大喊,这属狗的公主不为所动,挂在我身上,咬的我鲜血淋漓。
最后我俩被拉开的时候,她眼眶还红红的,把我打这么惨,怎么她还委屈上了?
宫人把我们带到魏帝跟前,在宣政殿里,她恶人先告状,求她爹给她做主。
但魏国那皇帝老儿,简直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明面上没向着她,却四两拨千斤的把我陪读的身份做实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给这混账公主当陪读,不止是辱没我的身份,还是一件要命的苦差事。
永乐公主年龄不大,但心狠手辣。除了动辄折磨身边宫人,哪怕是贵族遇上她,也不能幸免于难。所有给她当过陪读的贵族女郎,几乎都是走着进宫,抬着出去。
都说中原和柔然不一样,中原人对女子言行举止约束颇多,我来中原三个月后,便知道这纯粹胡扯,本王子活了十五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女人!
条条框框的约束是套在无权无势的平民头上的,而对于永乐公主这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三从四德、妇德女戒不过是废纸一摞。
什么金丝雀,分明是座山雕!
给她当陪读的前三个月,我被女官们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皮,不过没关系,本王子从小抗造。
但这混账玩的越来越过火,后来我也气坏了,决定替天行道,给这个蛇蝎心肠的公主一个教训。
在魏国的地盘上,不可能和她来硬的,我便先和她服软,徐徐图之,最后霍霍了她!
可是那天我苦肉计连着美人计,都脱成那个样子了,她却没有碰我,还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给我拉好了衣服。
她向我以及我的母亲都道了歉,眼泪汪汪的抿着嘴,眼神真挚的竟让我愧疚难安。
我看着她局促不安的绞着小手,这些天心里憋着的气居然一下子消了...
算了算了,本王子不和她一般见识,而且欺负个傻子...也算不得光彩。
这傻子最后又絮絮叨叨半天,大意是日后要把我当手足相待。
.......
这未免太好骗了一点,都说他们汉人以智力谋略见长,我想不通她这脑子,是怎么好端端活这么大的。
再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这只魏宫里金丝雀儿,像是住进了我的心里,整日叽叽喳喳的吵的我不得安生。
我不知道自已那根弦搭错了,总是忍不住天天往这女魔头跟前凑,我不会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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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刺那天,李望舒终于安静下来了,怎么叫都不说话,我慌了神,没出息的哭了出来,眼泪砸到了她脸上。她却抬起脸,问我是不是下雪了。
这混蛋能不能搞清重点啊!歪!
在昏迷前,她嘟囔了一句契俟奚勃要来接她走。
......
!!!
这踏马怎么能行!那不是要下地狱吗?!
于是本王子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作为胡人的我开始向中原的契俟奚勃祷告,祈求地狱的杀神不要把公主带走...
契俟奚勃最终没有带走她,睡了五个时辰后,她终于醒了。
契俟奚勃保佑!啊呸,胡人才不信汉神,应该是圣山神明保佑!
我怕她再睡过去,就和她没话找话,让她给我讲她母亲的事情。
在对她母亲的回忆中,这个整日嬉皮笑脸的小混账第一次变得如此低沉。
雪夜是那么刺骨,她微微颤抖的身躯,让我的心也跟着冷的难受。
我已经十五岁了,晓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于是我轻轻地把她拉到我身边,想挨着她拿大氅给她挡挡夜风。
结果我刚碰到她,她就直接钻到我怀里了,像八爪鱼一样紧紧贴着我身上,手还在我胸腹间不老实的游走,激的我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在寂静无垠的雪夜中,她流着哈喇子的表情太煞风景,让我忍不住开口:“公主,别摸了....”,“公主,擦擦口水再说话吧!”
她脸皮厚的要死,居然变本加厉的摸了一把我锁骨上的疤,我实在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挑逗,下腹一阵热流,忍不住闷哼一声。
太丢脸了!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要是再玩火,我就给她也咬一口!
好在她终于老实了,贫了几句嘴就嚷着要睡觉,临睡前又软声软气地和我讲:
“我们不会有事的,况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况且不是还有我在吗....
还有我在....
我在.....
少女的话像火引一样,将我心里的某处地方瞬间点燃,烧的我心脏砰砰直跳。
都说南边的汉人会下降头,唬的所有南下中原建立王朝的大可汗们都忘却了草原的祖辈,转而开始习汉文,取汉名,用汉制。
我大概也被下降头了,因为就是在此刻,我暗自下定决心,要用生命去保护这个对我全身心信赖的二傻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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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本王子决心的时刻很快就到了,因为追兵顺着雪上的马蹄印找到了我们。
那天晚上,我拖着李望舒被刺客们追的穷途末路,哪怕是她再也跑不动了,我也不曾松开她的手。
李望舒虽然做了不少活该遭报应的事,但若是他们想碰公主分毫,那便从本王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庆幸她学的的武功全是毒辣的要命招式,要不然我们两人必死无疑。
当李望舒满脸污血,饶有兴趣地拨弄凤钗上的眼珠子时,我脸色煞白,这场面恶心的本王子终生难忘!
受伤的刺客本来能活着带回去细细拷问的,但李望舒向来心狠手辣,拿起刀子,泄愤似得连捅十几刀,撒完气才极其敷衍的问那人:
“不想死就给我从实招来!”
大姐,就你这个架势,这人必死无疑好吧!
这刺客也晓得自已横竖都是死,又不愿受李望舒折磨,索性污言秽语的辱骂我们,当骂到我母亲的时候,李望舒一下子急了,直接了结了他。
所以,我们被追杀了一晚上,差点没命,然后又挨了一顿辱骂,最后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问出来!
李望舒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子,激将法都看不出来!
但是我错了,她看出来了,她只是...
只是在履行先前的承诺——
决不允许有人折辱于我!
这一刻,我看着雪中的少女,耳畔却是自已如鼓般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连带着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胡人不像汉人,讲究仁义礼智信。我们只追随强者,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降,忠孝在一定意义上被认为是愚蠢的。
而汉人心思缜密,惯会操控人心,能骗的手下的人对他们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可是此时此刻,我想,如果是为了她,哪怕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啊,都甘之如饴...
于是,我此生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向人臣服屈膝:
“臣,李瑶光,悉听公主尊便。”
我想,从今往后,我将永远听从她的调遣。
她没有按礼节要求的那样,走过来虚扶我。因为她啪叽一下子栽到雪里,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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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的御马太能跑了,第二天李望舒发起高烧时,还没有人找到我们。
我抱着李望舒,咔嚓咔嚓踩着小腿深的积雪,开始找回去的路。
这厮烧迷糊了嘴都不安生,一路上都在和我斗嘴,斗着斗着就急了,非说要拿我的阳寿顶她的,我气笑了:“咱俩谁走谁前面还不一定呢!”
我说完就后悔了,呸呸呸,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我的公主定会长命百岁的,缺多少拿本王子的补上就是了!
我想了一下,心里还惴惴不安,于是干脆背着她走,这样公主就能走在我后面了。
那天晚上,当我看到满山的冲天的火光时,我才知道皇帝老儿有多宝贝这蛮横公主,我的小公主果然是天上的明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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