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叹了口气，眸光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二楼。
他知道，褚蔓就站在那里。
周牧野不清楚周老爷子究竟在想什么，只能默然无声的跪着。
“牧野，你觉得你还能配得上蔓蔓吗？”良久，周老爷子缓缓开口问。
周牧野哑口无言。
他苦笑：“确实配不上，可是，我还想要试试。”
他同样看到了二楼楼梯口的那道身影，觉得褚蔓迟迟没有走出来，就是还放不下他。
所以，他也还是有机会逆风翻盘的。
“哥，你疯了不成？”周天爱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
周老爷子抬眸，便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周家父母。
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褚蔓猜测着，一定是她刚刚在周家老宅外面接受记者采访的事情又登上了热搜。
“天爱，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别管。”周牧野额角青筋高高绷起，眼白泛红。
“哥，不管是佟雨欣，还是褚蔓，都不配做我的嫂子！如果不是她们，你现在会这么惨吗？咱们周家会损失这么大吗？”
“我说了，跟你无关！”周牧野的目光冷的宛若数九寒冬。
周天爱被骇的向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哥，我姓周，以前跟我玩的好的小姐妹最近都对我阴阳怪气的。”
“周天爱，你要是再继续说这些没用的，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周牧野声音冷厉森寒，下了最后通牒。
周天爱只觉得委屈至极，扭头看向周母。
“妈，你看看我哥，他是不是气糊涂了？”
周牧野将目光重新移到周老爷子的脸上。
“爷爷，请你帮帮我。之前都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理想化。”
“周牧野。”褚蔓的声音骤然响起，让周家除了周牧野之外的三个人都惊愣不已。
“蔓蔓，我知道你恼着牧野，可牧野走到现在不容易。”周母红着眼睛，试图打感情牌，“我只有牧野这一个儿子，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颓废。”
褚蔓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目光充满玩味。
周老爷子全程不说话。
他之前就说的很清楚明白了，他偏着褚蔓，这话并不是玩笑。
褚蔓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楼梯。
周天爱宛若一只愤怒的小兽，恨不能冲上去狠狠咬住褚蔓的脖子，将她撕成碎片。
褚蔓根本就没将周天爱放在眼中，而是目光精准的望向周牧野。
“周牧野，你是真的打算跟佟雨欣断干净？”
周牧野双手攥成拳，“我……”
“你最好是想清楚了，毕竟，不是每次我都会，也愿意给你机会。”
周牧野不太明白褚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蹙着眉峰，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周老爷子。
心思百转，方才幽幽道：“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那么，你现在便去印请柬吧！另外，在婚礼之前，我希望你可以亲口对所有江城百姓说出你跟佟雨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周牧野其实非常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已异常的挫败。
周老爷子不太清楚褚蔓究竟想要做什么，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落在褚蔓的脸上，心疼的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给她温暖。
“褚蔓，我哥是绝对不可能娶你这个疯子的！哥，你真的要娶褚蔓这个疯子吗？”周天爱气急败坏的喝问。
周牧野嘴巴里阵阵发苦。
事到如今，他还有的选择吗？
周天爱气急，狠狠跺脚。
“褚蔓，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你怎么就盯上了我哥？”
褚蔓冷肆的目光横过去，笑的妩媚风情：“嗯，我就是盯上了你哥！而且，一开始与你哥有婚约的便是你哥。”
周天爱说不过她，又不想落了下风，只能恨恨道：“你要是不怕，那你就继续执着，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褚蔓淡淡的笑笑，“好啊，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明明是一句打趣的话，听在周天爱的耳中，却觉得遍体生寒，就连呼吸都好似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抛之九霄云外。
“妈，爷爷也偏心于褚蔓，咱们走。”周天爱挽着周母的胳膊，就要离开。
周母挣开她的手臂，周天爱目瞪口呆，“妈？！”
“蔓蔓，我能跟你聊聊吗？”
褚蔓定定看着她，“可以。”
两人去了后花园，周天爱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数次都想要去后边偷听，却被周老爷子的眼神遏止住，只能抻着脖子，透过落地窗，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
周牧野开口：“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之前我做的事情，我会承担。”
“牧野。”周老爷子顿了顿。
他这个孙子，从小就被人说聪明大胆，他是在所有人的恭维声中长大的。
如果这一次他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能够让他成长的话，他会给他一个机会。
周牧野一直耐着性子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
然，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老爷子却如同老僧入定，什么都没有说。
后花园的褚蔓目光毫无温度的看着对面站着的周母，“周伯母，你想说什么？”
“蔓蔓，当年我跟叶蓁……”
褚蔓冷笑：“周伯母，正是因为念着你与妈妈之间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我才没有说出更加过分的话。你想要我放手？”
周母沉默。
她印象中的褚蔓一直都是娇娇柔柔的，这是第一次，她如此真切的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尖锐与压迫感。
“蔓蔓，伯母可以跪下，你不要再折磨牧野了。他从小便是在所有人的赞美声中长大，他根本就不懂人心险恶。”
褚蔓笑的嘲讽：“可是，周伯母难道从小也在别人的赞美声中长大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
周母脸色乍青乍白，“褚蔓，你根本就不爱牧野，你只是想要利用牧野去报复佟雨欣。”
提及佟雨欣时，褚蔓清楚的捕捉到她眼底那化不去的厌恶。
“周伯母，曾经佟雨欣可是你认定的千好万好的儿媳妇。每当你回忆起我曾经发疯的样子，你的眼中一定也充满了不屑，鄙夷以及厌恶吧？就好像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她话落，闪光灯晃到了周母的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照片里的自已，周母心下愕然。
“周伯母，没错，我就是利用周牧野去报复佟雨欣，甚至是褚振业！”
“你不要太过分。”周母死死瞪着褚蔓，目光好似凝着冰，足以将褚蔓冻成冰雕。
褚蔓拨了拨刘海，“我现在的每句话，每个表情，无一不过分，周伯母这般厌恶我，难道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褚蔓！！”
尖利刺耳的两个字刺入耳膜。
那些曾经留在记忆深处的温情彻底被驱散。
褚蔓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无踪，她一字一顿，字字冰冷道：“周伯母，这些都是周牧野欠我的！而助纣为虐的你，从来不无辜。”
说完，她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厌恶，越过她走进去。
周天爱愤愤道：“褚蔓，你信不信我会将你发疯的视频让所有人都看到？”
“随便。”褚蔓不以为然。
周老爷子直接将手中的拐杖向着周天爱砸去。
周天爱被砸中了脑袋，额头瞬间便高肿起来，疼的她委屈巴巴的看向身边的周父。
“爸，爷爷疯了，我跟哥才是他的亲孙子，亲孙女，可他怎么事事偏向褚蔓这个疯子？”
“啪——”
迎面又一个响亮的耳光，令她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
周母进来便看到褚蔓打了周天爱。
她看到跪在地上，神色卑微，憔悴的儿子，被打的恼羞成怒的女儿，还有不管事的周老爷子，情绪爆发。
“褚蔓，当年你就应该跟着叶蓁一块去死。”
褚蔓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凝住，眼底浮上凛然的幽光。
“你给我闭嘴，滚！”周老爷子站起来，走到褚蔓的身边，将她挡在身后，抵消了周母凝在她身上的冰冷目光。
周母红着眼睛，瓮声瓮气道：“爸，牧野是你的亲孙子，我知道你跟叶家的交情，但你也不能分不清好歹，执迷不悟的让自已的孙子入火坑吧？”
“你再说一遍。”周老爷子被气得心口疼，脸色也变得铁青。
褚蔓担心他真的被气出好歹，连忙握住他的胳膊。
“周爷爷，你别生气。”
周老爷子感觉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用力撕扯，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栽倒。
“周爷爷！”褚蔓震惊无比，牢牢扶住他。
“爸！”周父亦是满目担忧。
周天爱抓住机会，叱喝：“褚蔓，都怪你，你就是个丧门星，爷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管家叫了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送周老爷子去附近的医院。
急救室外面，周家人跟褚蔓分别站在走廊两侧，泾渭分明，仿若中间隔着的是楚河汉界。
褚蔓无心理会周家人是如何恨她的，她只希望护着她的周老爷子可以平安。
急救灯终于熄灭，大夫走出急救室，便被众人围住。
“大夫，我爸怎么样？”周父问。
“周老爷子本就心脏不太好，最近可能情绪不稳定，血压也挺高，脑出血。我们方才先为周老爷子止血，再观察一下，如果出血不止，很可能会形成血肿，会影响到视力。”
“那他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
看到护士将他推到了重症监护室，周父问。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还是要看今天晚上。”
褚蔓默默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窗前，红着眼睛望着安静躺着的周老爷子。
他叱咤一生，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那般厉害的人，此刻身上连接着无数的仪器，看着是那么的可怜，又可悲。
周天爱还记恨着褚蔓刚刚打了她一巴掌的仇，且方才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她，周老爷子也不至于用拐杖打她，她气得冲到褚蔓面前。
扬手，那巴掌眼瞅着就要落在褚蔓的脸上，褚蔓忽然抬眸。
泛红的眼睛里有冰冷的锋芒迸射而出，竟是让周天爱完全被定格住。
“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在这里闹事，否则，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你之前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你为他做了什么，一定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吧？”
周天爱本就表情呆怔，此时又听到褚蔓这话，整个人宛若被人扼住了脖子，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褚蔓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最好别招惹我，也别多管闲事。”
“那是我哥。”
“你哥刚刚是怎么说你的？”
周牧野现在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云鼎的赔偿就算是掏空整个MY，也赔不起。
而且，经此一事，周牧野在业界的口碑算是彻底的完了。
如果想要东山再起，他唯一的跳板便是周氏。
只是这些对于从小就被宠坏的周天爱而言，根本就不懂。
褚蔓还要利用周牧野来做一件大事，自然不可能容许自已的计划被周天爱破坏。
“褚蔓，你真的好讨厌！”
“彼此彼此！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别逼着我这个疯子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事情。”
她明明笑的一脸温柔，可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让人看了就觉得掉入冰窟窿，全身都在发颤。
“天爱，你过来。”周母也算是看出来了，褚蔓不好惹。
倘若惹恼了她，真的不确定她会做出什么来。
周父也语重心长：“天爱，你先回去，这里有我跟你妈。”
“我不！”
因为佟雨欣，最近他们住着的地方都是记者。
今天出来，也费了不少力气。
想到她自已回去要面对那么多疯狂的记者，她便觉得小腿发软。
“我让你哥送你回去。”周父语气不容半分商量。
“我不！”周天爱拒绝的很干脆。
除了因为方才周牧野的态度，也因为周牧野就是整个事件里的关键人物。
记者们现在恨不能全天24小时跟着他们周家人，想要拿到第一手消息，跟着周牧野，那些记者肯定如同盯着臭鸡蛋的苍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