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闻言，身躯微微一震，一种深深的忧虑与不安开始在他心头蔓延。
“陈兵魔渊……天君，您是说，天界要与魔尊，也就是我儿，开战吗？”
天君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声音平静，“龙王，他已经不是你那个龙太子了，他现在是魔尊。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若不踏平魔渊，杀了魔尊，整个三界都将再次陷入无尽的灾难之中，更何况帝君还在他手里。作为仙界的守护者，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带领仙界众神，救回帝君，守护三界的和平与安宁。”
龙王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目光再次与天君交汇。
“天君，我明白您的立场与决心。作为龙族的领袖，我也会尽我所能，协助天界。但是，关于我的儿子……我希望在决战之前，能有机会与他见上一面。”
天君轻轻点头，“龙王，你的心情我理解。你与魔尊的会面，你自已看着办吧。但请记住，切勿做出危害三界之事。”
龙王闻言，沉重地应了一声：“嗯。”
*
辰渊知道，月影一走，仙界很快就要和魔族开战了。
辰渊侧身，看着熟睡中的魔尊。
那双每次做到双目失焦的绿眸此刻正安静地紧闭着。
辰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轻柔地从魔尊的眉心缓缓滑过鼻梁的轮廓。
最初，两人之间的交集仅限于两族之间的对抗，一个是魔族至高无上的魔尊，一个是仙界威严的帝君，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
‘明明自已亲手封印了他六百年，可是，他的眼神中从未流露出丝毫恨意。’
‘原本以为当年封印时，他说的那些狠话只是为了让自已难堪。’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辰渊渐渐察觉到，魔尊对他的情感似乎超越了简单的对立与仇恨，而是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情与依恋。
这份情感究竟源自何处？是源于人间历劫时，那短暂的几年时光？
辰渊想不通。
辰渊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魔尊鼻梁中央那颗十分不显眼的小痣上，他的目光仿佛凝固在了那里，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一个少年的脸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是他无聊下凡去看痴男怨女的时候遇到的少年。
是八万年前？又好像是十万年前？
记不太清了。
那时，他跟着那对痴男怨女到了冥府，想看他们最后的结局。
在离开冥府途经忘川河时，他遇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不断伸腿试探，每次将右腿伸入忘川河的时候，忘川河里的那群游魂便如饥似渴地蜂拥而至，啃噬他的腿。
少年吱哇乱叫，用力抽回腿，等不那么疼了，冷静下来，又将腿伸下去。
就那么试了几回，右腿已经被咬的深可见骨。
就在他准备再次伸腿的时候，辰渊出声了，“小子，你是不是疯了？”
少年闻言，猛然转头，绿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对不起……对不起。”
“你和我说对不起干嘛？你又没得罪我。”辰渊走近，蹲下身想检查少年的腿。
少年却忍着疼痛把右腿藏到左腿后，“我没……没事。”
“没事干嘛将腿搞成这样？你有受虐倾向？”辰渊单膝跪地，挺直身子，视线刚好和少年的视线持平。
少年慌张地低下头，“他们说只要进了忘川河，就能忘记一切痛苦。”
辰渊笑：“何止是忘记一切痛苦，你要是进了这忘川，会直接被这里的游魂啃噬干净，那是身死神消，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少年闻言沉默良久，最后淡淡一句，“死了便死了，死了也好。”
辰渊微微一愣，“让我猜猜，告诉你进这忘川河就能忘记一切痛苦的，是不是平日里总欺负你的人？”
少年缓缓抬头，“你，怎么知道？”
辰渊轻笑一声：“听我说，用死亡来解决痛苦，无疑是最愚不可及的方法。真正的解决方法是要让自已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能欺，那时，你自然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了。”
辰渊抬手，在少年的腿上虚空一扫，那原本被咬的深可见骨的右腿瞬间恢复如初。
这是少年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情感的洪流瞬间冲破了他心中的防线，少年的眼眶湿润了。
他猛地向前，紧紧拥抱住辰渊，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泪水决堤般涌出，化作一阵阵悲痛的哭声。
“他们说，我是一个血统不纯的异类，不配在这个族群中生存。他们说我没有修炼的天赋，剥夺了我修炼的权利。他们说我吃东西是浪费食物，说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呜呜呜。”
辰渊伸手回拥着少年，轻拍他的背安慰，“不用管他们说什么，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其独特的意义和价值，天道从不会让任何一个不配存活的生命降临。
还有，不要介意被人讨厌，渴望被人喜欢才是真正的弱点。你要做的，是让自已没有弱点，那些欺负你的人，你只管用拳头打回去，让他们知道你并不是好欺负的。你要记住，坚持的人总能走到最后。”
辰渊双手撑着少年的手臂，将他稳稳地扶起，目光直视着少年的双眸，沉声问道：“你明白了吗？”
少年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明白了。”
绿眸少年笑了，他鼻梁中央那颗不起眼的小黑痣，也随着笑容的漾动而轻轻跳跃。
分别的时候，辰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摇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黑子。”
辰渊又问：“你父母没给你取吗？”
少年又摇头，“我没有父母。”
辰渊微怔：“我也没有父母，你要不和我姓？我姓辰。”
少年点头，“好，我和你姓。”
辰渊道：“那你便叫辰寒吧。”
……
回忆中的绿眸少年与眼前沉睡的魔尊的脸庞悄然重叠，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两者融为了一体。
辰渊哑着嗓子，低低地呼唤：“辰寒，你的名字，是辰寒。”
话音刚落，魔尊那双紧闭的眼眸猛然间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