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沈羡说了一会儿话,把人安抚住后,程老夫人才起身离开。
刚掩上房门,程卿安苍白的脸就出现在老太太面前。
“奶奶。”
“她、沈羡怎么样?”
青年的声音嘶哑低沉,听起来十分阴郁。
他虽然在询问沈羡的好坏,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疑惑多过关心。
程老夫人讳莫忌深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竖起食指对程卿安“嘘”了一声。
“卿安,有什么话,和奶奶到书房谈吧。”
“羡羡还醒着。”
老太太悲天悯人的叹了一声,率先抬脚离开。
她是个聪慧又通透的女人,岁月带走了她的容颜,却让她更加内敛深沉。
程家这位老夫人,与宋老太有着天壤之别。
程卿安深深的的看了眼沈羡所在的房间,低垂的眉眼中,一抹晦暗不明的光飞快划过。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就连程卿安自己,也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何夕。
当长久以来的某个认知,被一朝颠覆,人就会变成的疑神疑鬼。
程卿安就是一个例子。
*
程家别墅的书房。
程卿安关好房门后,便急不可耐迈到程老夫人面前。
“奶奶,你为什么要对沈羡说,是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去宋家救的她?”
“你知道的,我明明没做过……”
“还有,您怎么知道沈羡被宋老太行家法?”
当接到电话赶回程家时,程卿安就产生了相关的疑惑。
程老夫人脊背挺直,姿态优雅得体的靠坐在太师椅上。
她就像一副古典名画,初看只觉得眉目端庄温和,看的久了,便会发现她内里的锋芒与尖锐。
老太太看着程卿安年轻俊逸的脸,嘴角浮出耐心又宠溺的笑。
她的孙子,是荣城的人中龙凤,可到底顺风顺水了多年,心性心计上,便逊色许多。
不过不着急,她还有很多时间教他,督促他成长。
“是谁告诉奶奶沈羡被行家法的,你不用管。”
“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是谁通知奶奶去救沈羡的,救沈羡的人,都只是奶奶,让我救她的,也只能是你。”
“沈羡越感激你,她才会对你越深情,等到你娶她过门后,你才能对她予求予给。”
见程卿安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程老夫人抿了口热茶,抬头对孙子爱怜一笑,乘热打铁的继续说道:“何为笼络人心?”
“这就是笼络人心!”
“她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锦上添花的回报,怎及雪中送炭?”
“我们想要得到沈羡手里的股份,所倚仗的,就是她对你的痴情,卿安,奶奶不管你心里到底喜欢谁。”
“我都希望,你能对整个程家负责,履行起程家接班人的职责,哄也好,骗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你必须以爱之名,顺利拿到沈羡手里45%的股权!”
一山不容二虎。
商场更迭,历来残酷。
程宋两家,不是你活,就是我死。
大家心知肚明的结果。
怎么可能因为儿女情长就断送根基?
程老夫人刚才那番话,是在教导自己的程卿安,也是在敲打他。
他回程家时满脸苍白,双眼放空,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然没有逃过程老夫人的法眼。
把人安抚住后,她立马就命人调查了来龙去脉。
没想到时至今日,她的乖孙,还对宋家那个小狐狸精念念不忘……
呵,倒是她疏忽大意了,竟忘了宋慕辞的存在。
程老夫人眼眸冷光忽闪,一脸狠戾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等程卿安抬头看去时,她又是那个神情殷切,暗含期盼的慈祥奶奶。
“奶奶的意思,我懂。”
“我只是,只是不甘心。”
“奶奶,慕辞,慕辞做的那些事情,您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她是不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想起年素兰坠楼前说的那些话,程卿安清俊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忍不住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对于程卿安在她面前提及宋慕辞这事儿,程老夫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事实上,早在觉察到宋家那位小公主的真实面目后,她就做好了和孙子当面对质的心理准备。
“是。”
“在你眼里,像小白花一样娇弱善良的宋慕辞,其实是个人尽可夫,表里不一的贱女人。”
“她喜不喜欢你,奶奶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你正式确定关系后,她还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保持联系。”
“至于我为什么不提醒你,卿安,是奶奶对不住你,奶奶发现的太迟。”
“这就是我和你爸爸,逼你和宋慕辞分手,和沈羡订婚的原因之一。”
完美的借口,完美的表演,一场静心策划的历练之路。
程老夫人当然没说真话。
事实上,她和程家家主程得笙,也就是程卿安的父亲。
早在多年前,就发现宋家千金的真面目,只是那会儿不忍揭穿程卿安的美梦,打破他的认知。
两位当家人便决定,将宋慕辞变成促使程卿安蜕变成长的契机。
她们程家,绝不允许程卿安娶一个身心不纯的女人做当家主母。
现在看来……
效果似乎十分显著?
程老夫人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孙子,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让人心悸。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奶奶,我不爱沈羡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慕辞,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在外清冷理智的青年,情绪终于崩溃。
他伏在程老夫人怀里,颤抖着身子发出了一声声嘶吼,又是不甘又是愤恨,还有满满的不敢置信。
——但又如何?
——卿安,这就是事实,这就是身为程家独子的代价。
——活在这个世上,谁不是身不由己?
*
早在知道自己躺在程家的客房时,沈羡就明白,她和程卿安终会一见。
但她没想到,那个向来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未婚夫,会主动来见她。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伴着几蝶小菜。
沈羡正好饿了,惊愕的视线,便自然而然的转到了餐盘上。
“你,身体好点了吗?”
程卿安的语气有些生硬,似乎不习惯说这种承载着他关心的话。
不过沈羡心里比谁都明白。
程卿安不是不喜欢说这种话,他是不习惯对她说。
想当年宋慕辞还在国内时,他那张面对她时又毒又冷的嘴,可是对宋慕辞说了不少的情味土话呢。
沈羡直觉程卿安有什么地方变了。
但她现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真的提不起太多精神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