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人听有人如此说,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跌撞几步牵住牛绳,将绳子系在了树桩上。
“伯伯,你刚刚是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牛跑了都没发现。”许欢欢问他。
“方才看见一位天神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我大着胆子叫了他一声,他还冲我回礼呢!”老伯声音里透着轻快,皱纹里都堆着笑意,又似乎是觉得这样对神明不够庄重,只好先敛了笑。
“伯伯,你说的天神是何模样?为何我们刚才没看见呢?”莫红鱼又歇了下来,遇到神仙这么大的事儿,定是要与他把这天聊明白的。
“我也没太看清,只记得他蓝袍束带的,可不就是仙人风骨。”放牛人不像在开玩笑。
“哈哈哈,哪里是什么天神下凡?那是我家小姐的夫君。”莫红鱼终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笑了。
“你们小丫头片子,没见过自然不信,也可别胡说。刚才我可是看得真真的,就是那无忧神君在山间巡视,老夫今日遇得巧,才有幸得见山灵的。”放牛人如此说到。
“那伯伯,这无忧神君又是什么人呢?”许欢欢见说他不听,也就不与他多解释了。
“这山叫做白茅山,山顶上有一棵神树。那树常年青绿,冬日不谢,夏日不盛的,可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神异之处,偏偏那树春日里开的花儿,以及秋日里结的果,也都是青绿色的。它既能替人消灾挡祸,还能帮人实现心中所愿,我们那都叫它无忧神树。神树幻化成人的仙灵,自然就是无忧神君了。传说中……”放牛人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许欢欢已听得明白,实在没时间继续听故事的,便告辞上山去了。
一行人爬到山顶,果真有一棵大树立于山巅,除了比平日里所见的树大上些,许欢欢并没有看出有其他的不同。众人俱是疲累不堪,各自寻了石头坐下休息。
不过片刻的功夫,大家一齐沸腾了起来,只见如天光乍泄般,秾稠的橘红色自天际流出,渐渐铺满天空,远看就像是浓墨重彩的画儿,只山底下仍是暗色。许欢欢挽着周亭舟的胳膊,几乎快跳起来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艳丽的日出。待到橘红变得黄灿,众人再从天边往山下瞧时,只觉神清气爽,满身倦怠一扫而光。
大家有些兴奋,都不自觉移开步子,与所信之人站往了一处。许欢欢看见莫红鱼大叫着拍手,陈渔拽着她,让她小点儿声;柳营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小酒姑娘立在他身后,静静地笑着;春分站得稍微有些远,额角的头发一缕一缕还坠着汗珠子,“刚才跑得也太急了。”许欢欢心下想着。慢慢的,林子里亮堂了起来,山沟里的炊烟袅袅看得清楚了,来时的山路也显得那么可爱。许欢欢极目远望,尽情享受着上天赐予凡俗的无边光景。
“欢欢,我爱你。从见你第一眼起,便不有犹豫。”周亭舟突然转过头来,信誓旦旦,言辞恳切,就那样说出了这句话。
许欢欢脑中如雷击一般轰鸣,她笑看着眼前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至眼前笼上了一层雾,说也奇怪,她明明笑着,眼中却蓄满泪水。“我也爱你,如同你一样。”许欢欢贴近他耳后,悄声说到。
日出的景致夺目却短暂,随之是明亮的太阳光洒向山野,众人在回味之余抓紧时间歇息,一会儿该是时候往山下赶了,让船上的客人等着,终归是不好。
风吹有声,许欢欢回过头去,传说中的无忧神树正迎风轻摇着枝干,细碎的树叶青绿可爱,在阳光底下舒展开来,就好像醒过来了一样。它,同其他树似乎真的不一样。许欢欢偏过头去,想看看莫红鱼和小酒的反应,她二人目光中也带着些诧异,随即便像放出光来了一样。莫红鱼随着许欢欢雀跃地奔向树底。
“这是怎么了?”柳营叫住了小酒。小酒便同他们讲起刚才放牛老伯关于无忧神树的话来。余下几人笑笑,既然那老伯看到的无忧神君是周亭舟,无忧神树的传说该是信还是不信呢?
“来都来了,拜一拜也挺好。”周亭舟说着,抬脚往树底下走去。
“无忧神树,保佑我儿周万方健康平安,一生顺遂。”刚到树下,周亭舟便听得许欢欢对树发愿,是他意料之中的言语。“我们已对着这白茅山的红日诉过衷情,这神树的福祉我就替万宝儿求了,你不会吃醋的吧?”许欢欢合着掌,抬眼望着周亭舟,有一丢丢的心虚。
周亭舟一把揽住她的肩,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肩头轻轻搓了搓,让她安心,才抽出手来合掌许愿,“我,周亭舟,下辈子还要找到许欢欢,同她山高水长,与她生儿育女,生生世世的和她在一起。”许欢欢抿嘴笑了,习惯性地攀上了他胳膊。
“弟子柳营,于此神树之下,衷心发宏愿:愿此次进京赶考,黄金榜上,题名有望!”
“保佑我家公子得偿所愿。”
“小女子不贪心的,我家公子和小姐能开心自在就好了。”
莫红鱼自有女儿家心思,并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宣之于口,只侧耳听着众人所愿。“无忧神树,我想,”是陈渔的声音。她与陈渔两情相悦,她的心事陈渔自然是知道的,此刻不免小心翼翼、满怀期待,“我想向当年惊风渡口没有上船的那个人道个歉,希望他能往日无忧,近日无愁。”可惜听到的并不是自已心中所想,莫红鱼有点儿失望,虽如此,可这确确实实是她的陈大哥会做出来的事儿,良善之人,心中难免会有过不去的坎儿,说不定此番便放下了呢。至于有些说不出口的话,不必强求的。
众人拜过神树,便打算下山了。
“诸位施主请慢。”有人出声叫住了她们。许欢欢定睛一看,神树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子,青黑大袍,神色安详,正向她们施礼。许欢欢上前几步去还礼,只见眼前之人,脸若银盘,面色如花,圆眼黑瞳,白肤胜雪,不施粉黛,已是在这世间自已未曾见过的颜色了,却是一位比丘尼,许欢欢心生遗憾。可为什么会有遗憾呢?或许是觉得这样的美貌不该在山野蒙尘,那她又应该出现在哪里呢?许欢欢发现自已想得有些多了,拉回思绪,“呃……不知这位师父因何事叫住我们?”
“贫尼长年在此树下修行,今日将诸位施主私愿尽数听于耳中,并非故意为之。”她顿了顿,继续说到,“刚才听闻,可是有位施主要上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