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逐渐从杂乱的音序流回庸俗,万事休撑着伞,看着场上那些明显异化了的重塑之手门徒与追随者们,他心下有些无奈。
旧日的影响是侵蚀且可怖的,哪怕是对人相对平和的黄衣之王,窥视了祂的黄印也会终日惶惶不安,无限次沉沦进噩梦之中,直至彻底癫狂成为可悲的疯人,亦或是就此匍匐成为弄臣。
曾经,旧日与外神们似乎仅会根据他作为门扉窥视这个世界,但现在……其余那些存在尚且不知,但黄衣之王已经开始借由自已的力量发展起信徒。
‘那么接下来是哪位呢?’
万事休举着雨伞,沉默地看着从癫狂中回归的勿忘我,只是意外的——他在勿忘我苍白的皮肤上没有看到扭曲的黄印。
这不正常。
他对于黄衣之王的了解,如果祂看上的东西,不论是人与物都自然合该为他所有——这是为王者尊的理念。
“嘶~”
蛇的嘶鸣打断了万事休的思考,不知道什么时候,勿忘我用神秘术召唤的花田中潜藏了大量的蛇群。
“恩德。”勿忘我突然出声。“这些存在是因为你而诞生,阿尔卡纳女士是这样告诉我的。那么,祂们的存在会因为你的死亡而重归消逝吗?”
“我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事实上,在不久之前我都没有确认过那些存在到底是我的妄想,还是真实存在于这一层历史之中的……”
万事休调整了下措辞。
“神。”
“……”勿忘我深吸了一口气,他停下了奏鸣的钢琴曲,周围的术法震动的余韵还停留在空气中。“……谢谢。”
一句意味不明的感谢,很难想象是从勿忘我这个前几分钟还是‘爆炸就是派大星’的恐怖分子口中说出。
“你指的什么?”
万事休略感意外,手中的雨伞被敲打出闷响,看着身前这位优雅的男人。
他是一抹浅灰色——像是精巧的涂鸦或是某种粉彩的灰,就存在于众人眼前。
“不,没什么。”
“说人话,你们‘重塑之手’的语言指导都是阿尔卡纳教的是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谜语人。”
万事休带着些许愤慨吐槽,毕竟他的宗旨是自已可以谜语人,但别人不能谜语人谜他。
“勿忘我,该走了。”
突兀的小女孩声音插入了战场,一个看上去仅有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站在花海中,和冲来的‘剃刀’等人、重塑的追随者们划清了一道明确的线。
她有着深海蓝的拖地长发,肆意生长的长发在她脚下堆叠成如同湖水镜面的区域,而在发丝之间——是粘稠的黑色毒液。
那些黑色无时无刻不缠绕在她的身边,一根荆棘一样的术杖穿过了她的太阳穴。
阿尔卡纳。
但阿尔卡纳Lily.JPG
她看着上前的维尔汀,轻轻叹了口气表示意犹未尽:
“太可惜了,上一次的谈话因为某些意外而终止,我们本该能有一段令人欣喜的时光。”
小小的阿尔卡纳抬手,周围的黑色毒液骤然变得躁动。
“各位,与她保持五十英尺的距离!”
“这下来了个更棘手的……”
X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波动,他看向周围的人,就连身经百战的‘剃刀’也不由得呼吸躁动。
“维尔汀,我可爱的观赏小狗,你要离开了吗?”
此刻看上去明明比维尔汀更小的阿尔卡纳,说着相当违和的话,但语气中的从容与神秘丝毫不减。
“没错。”
维尔汀回答了阿尔卡纳的疑问,但她刚想继续说就被万事休打断了。
“阿尔卡纳女士,我希望你现在的状态能完成你的规划,不然我可不想你的失误与冒犯招致的结果,因此由我承担无聊的非议。”
万事休举着雨伞,雨水正在变大,在远处花田中的阿尔卡纳笼在一层雾气中,但他的话明显对阿尔卡纳有所影响。
“当然,若是我出现失误,自然不会对你有丝毫影响。恩德先生。”阿尔卡纳抬起的手向上一扬,“只是若你出现失误呢?”
“一点点的过度自信?一点点对于希望与奢望的追逐。如窥伺夜灯火烛的飞蛾。”
万事休看着阿尔卡纳,眼神从一开始的慵懒与平静逐渐变成危险的眯缝。他动了动唇,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我……锈湖已经做到了渡过‘暴雨’,这是你亲眼所见,不是吗?”
在诡异的沉默中,他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已的底气。
“不是吗?”
重复的话语,以及沉默地蓝黑色眼瞳。
阿尔卡纳只是勾起唇,并没有更近一步的刺激——土壤中的种仅需种下,真正予它生长的并非泥土的倾轧,而是无言的水。
所以她将目标重新转回向维尔汀。
“维尔汀,众人跟随的救世主。讴歌都将赐予你,而你的民众,数小时后则不复存在。”
“愿雨落入天空时——你仍心如止水。”
“一如往日。”
“……”
阿尔卡纳的话语无疑像是把锋锐的刀刺入维尔汀的心脏,接下来的数小时她确实将看着周围的一切在‘暴雨’中消逝——那些悲鸣和哭泣,亦会在耳边不绝。
“防守!”
‘剃刀’大声的呼吼让维尔汀暂时从对未来离别的哀悼中脱离,重影一样的门徒们从毒液中生出,但仅有很少一部分冲击了他们,更多的在相互纠缠中化作门扉。
“我会记得给你写信的,虽然每次的10镑小费是没有了,但我们可以聊聊别的。”
万事休站在钢琴前,与离席的勿忘我告别。
“我会回信,和1964年的第一封信一样。”
勿忘我踏步进入雨中,灰绿的发丝很快被雨水变得纠结,只是他眼中的神采没有落寞分毫。
“陌生人啊,我尚不知如何称谓于你,我的冒昧或给你少许困扰,但若你陷入烦忧,尚需一地倾诉,那么此地或为你应许之地。”
那是万事休的第3封信,作为作者的他也同样记得内容。
“因为此地于时空之外,非国与国、人与人之所能及的,仅你我二人谈话的小小空间。于纸上。”
万事休也跟着说出,和勿忘我的吟诵附和。
“就算你我现实势同水火,我仍为你祝福。因为就算是敌人,亦是知我信者、心者。”
“E.W.”
“于1964年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