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纪昀岑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梦境(故事线切换)————
从封谌家出来之后,昏昏沉沉的纪昀岑顶着大雨漫无目的地走着。
虽然撑着伞,但裤腿还是很快就被积水浸湿。
阿婆不在了,纪昀岑突然不知道自已该回到哪里去。
他没有家了。
很早之前就没有了。
现在彻底没有了。
纪昀岑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直到又快要晕倒,才走到一家24h超市。
他在店主怜爱的目光中借了手机,用混沌的大脑思考了半天,才最终拨通一个电话。
“喂?”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是纪昀岑。”
纪昀岑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高烧让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疼。
“小纪!?你怎么了?!”对面的人也听出纪昀岑声音不对。
“来接我。”纪昀岑冷得直哆嗦,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费劲。
“你在哪?”
那边店主眼见得借电话的少年状态不对,赶紧接过手机:
“这里是南舟路217号偶然超市,他身体好像不太舒服,你快来接他吧。”
黄达赶到的时候,纪昀岑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等到纪昀岑再醒来,已经在医院吊着点滴。
纪昀岑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了眼窗外依旧漆黑的天色。
这时黄达刚好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纪昀岑坐了起来,他显得有些诧异:
“这么快就醒了?”
纪昀岑没有说话。
“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外加淋雨发烧了。你是不是今天一天都没吃饭?”
纪昀岑还是没有吭声。
黄达见他没反应,就自顾自地把手上拎着的保温桶一层一层拆分开放在了桌上:
“你嫂子做的,她手艺可好了。”
纪昀岑看了一眼桌上的的食物:有青菜粥,饺子,还有蒸南瓜。
黄达看纪昀岑还是愣愣的,又往纪昀岑手里塞了一颗糖:“要不先吃颗糖?”
”我之前看你喜欢吃这家的奶糖,买了一大袋回去呢,本来想贿赂你跟我进娱乐圈当艺人来着,结果谁知道你一点都不好骗哈哈哈哈……”
纪昀岑嘴里含着糖,却怎么都压不住口腔内泛起的苦涩。
“好苦。”
他感觉到眼角有泪水滑落,本想用手去擦,可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涌,他索性任由它们在脸上肆虐。
黄达本想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纪昀岑剥开糖放进嘴里后,眼泪反而开始簌簌地往下掉。
黄达哪里见过纪昀岑这副模样。
自从在小酒馆里看到纪昀岑演出后惊为天人追在后面求他进演艺圈,到后面纪昀岑拒绝了他无数次,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每日一问,纪昀岑从来都是骄傲的、闪耀的。
甚至由于黄达锲而不舍地做功课、套近乎,他和纪昀岑阿婆都成了熟识,差不多掌握了纪昀岑的全部人生经历。
他知道了纪昀岑很小就被离婚的父母抛弃,送到邻居阿婆家寄养,也知道纪昀岑努力打工赚钱学舞、给阿婆治病。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欣赏少年的骄傲,也在心里把他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弟弟。
更何况,他老婆也特别喜欢这个容貌出众的少年。
现在看到纪昀岑哭得伤心,黄达一下就慌神了,赶紧拍了拍少年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柔声道:
“乖不哭不哭,肯定是我买错糖了,你先吃饭,我一会再去给你买。”
而纪昀岑听到他说的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由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黄达见纪昀岑哭得如此伤心,心里有了点数:能让这个少年露出这种表情的,怕只能是他阿婆出事了。
纪昀岑一直这样哭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有了发白的迹象。
后来他终于停止哭泣,只残留一点抽噎的余声。
几乎恢复如常的纪昀岑拔掉手背上的点滴,对面前这个一直求他做艺人的胖大哥说道:
“走吧。”
“去哪……?”反倒是黄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离开这里。”
半小时后。
两人站在纪昀岑住了十几年的老式院落前面。
此时的雨已比夜里小了许多,但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明明是五月,但风中却夹杂着湿漉漉的寒意。
小小的院落在雨幕中显得有些陈旧和破败,竟像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偏偏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小草倒是青翠欲滴。
纪昀岑进到屋子里简单地打包了几件行李,却发现竟然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
他静静地站在书桌前,盯着透明桌垫下夹着的那张画着q版小人的碎纸片,犹豫了半晌,还是把它夹在书里放进了书包。
黄达在门口等他,看着纪昀岑拿着书包出来,他有些心疼地问道:
“确定了吗?”
纪昀岑点了点头:
“本来就想答应你的。只不过……”
纪昀岑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顿住了,然后低垂着眼眸说道:
“现在阿婆不在了,那些也没有意义了。”
黄达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转过身发动起车子。
纪昀岑抱着书包,坐在黄达的车里,看着周围的景物不断后退,那个他和阿婆居住的院落在后视镜里越变越小。
天色渐亮,下了一夜的暴雨也终于在此刻消停了下来。
纪昀岑十八岁的夏天还未正式到来,就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与此一起终结的,是他的校园时代。
从此以后,他是娱乐圈的练习生纪昀岑,也是后来的大明星纪昀岑。
————故事线切换————
有人说,梦和记忆本来就是分不清的。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谁又分得清是在谁的梦里。
翌日。
起床铃响了几遍纪昀岑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8寝的几人纠结了半天还是推选余洋作为代表看看纪昀岑的情况。
(余洋:狗屁推选,他明明是剪刀石头布输了!)
余洋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边的扶梯,看到满脸泪痕的纪昀岑吓了一跳,连音量都忘了控制:
“我去,昨晚天花板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