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车开足了暖气,纪昀岑才被允许脱下帽子和手套。
纪昀岑坐在后排,从臃肿的羽绒服中露出小脸,看着窗外密密层层的雪花在相对速度中向后斜飞过去,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真的是,好久没被人管了。
自从阿婆去世后就再也没人能管住自已了。
要是被大黄看到再冷都不穿秋裤的纪魔王竟然不顾形象地穿这么多,肯定得笑掉大牙了。
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中,车窗玻璃照映出纪昀岑现在这张稚嫩而陌生的脸庞,他轻轻地把手覆盖上去,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纪昀岑,你什么时候这么服管了?
红灯。
纪昀岑本来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突然,路口对面的一家商铺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里竟然也有“斓记”?
“斓记”在纪昀岑的世界是一家全国连锁的甜品店,因用料新鲜、甜而不腻而备受欢迎。
而纪昀岑更是“斓记”的忠实爱好者,因为“斓记”为他这样的草莓过敏者特意调配了“隐藏款”套餐——不加草莓的草莓甜品系列。
而纪昀岑之所以来到这里,恰恰也是因为那天独自外出买斓记的草莓蛋糕而被变态私生饭撞死。
想到这,纪昀岑内心有些复杂。
不过,为什么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和自已生活的A市一模一样,可他在前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户豪门呢?
除非……
这两个世界根本就是平行的。
“哥,前面路口能停一下吗?”
纪昀岑出声问道。两天的时间,纪昀岑居然已经习惯了喊这个陌生的男人叫哥。
陆承羡往前面望了一眼,似乎很是了然: “又要偷偷买草莓蛋糕?”
纪昀岑下意识反驳: “我又不加草莓。”
脱口而出的速度之快让他甚至没来得及惊讶这里的“斓记”竟然也是甜品店,而原身竟然也爱吃草莓蛋糕。
“算了。”
陆承羡最终敌不过弟弟渴望的眼小眼神,认命地叫助理把车停在了斓记门口,但还是忍不住再三嘱咐:
“回去别又说漏嘴了,你小时候过敏那次把爸妈吓坏了。你先去吧,我先处理件事情,马上过去。”
“知道了哥哥。”
纪昀岑答应了一句便准备下车。
“戴上围巾。”
纪昀岑撇了撇嘴,还是不情不愿地围上了哥哥递来的围巾。
一下车,纪昀岑便背对着陆承羡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两个平行空间的人,不仅名字相同,连喜欢吃草莓蛋糕但对草莓过敏都一样,这种巧合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况且自已来这里已经这么多天了,分明没有注意过言行举止,可身边的人却总是习以为常,好像原身本来就是这样的。
本来就是这样?
纪昀岑脚步微顿,不知道自已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决定再观察观察。
走进店里要了份不加草莓的草莓蛋糕,纪昀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等待服务员叫号,一边观察着夜幕降临的城市。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纪昀岑瞥了一眼,未放在心上。
纪昀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下车的后一秒,车上的广播播报了一起新闻:
今日下午18:03分,A市寒海大桥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计程车在桥中突然失控撞向护栏,司机暂无大碍,另一名乘客重度昏迷,所幸附近有救护车通行,现已及时送往医院救治,据知情人透露,该乘客疑似知名影帝封铭。
具体情况尚在调查……
陆承羡沉默地听完,抬头看到在窗边乖乖坐着等蛋糕的弟弟心情颇好地把两腿交叉,在桌下来回摆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打开车门,下车前对助理说道:
“把广播关了吧。”
等陆承羡在弟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时,纪昀岑已经开吃了。
细腻的奶油在口腔中融化,溢出清甜的草莓香气。
纪昀岑好吃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头上的呆毛随着小脑袋一晃一晃,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愉悦。
陆承羡看着弟弟小猫似的品尝蛋糕的样子,简直心都要化了。
于是他偷偷把手机拿出来装作回信息,实际上暗戳戳地拍了一张弟弟的萌照,并且顺手点了收藏。
然后总裁大人又掏出手帕准备帮弟弟擦掉脸颊上不小心沾上的奶油。
纪昀岑虽然忙着吃蛋糕没有抬头,但其实对面的陆承羡一打开手机他就知道是在拍自已。
毕竟前世作为黑红顶流的他对于镜头多少有些敏感性,更何况这位老哥的隐蔽手法几乎相当于自欺欺人,比起前世他遇到的那些狗仔来说实在是差远了。
懒得管这位弟控癌晚期的总裁哥哥,纪昀岑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蛋糕,只是在哥哥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拂掉了对方的手。
然后他就收获到了来自对面的强烈注视,可笑的是他竟然在陆承羡这张狐狸脸上看到了一丝幽怨。
陆承羡内心则流着两条宽面条:
弟弟长大了,再也不需要哥哥了,也不跟哥哥亲近了。
与此同时,A市帝康私人医院。
一辆担架被簇拥着推进手术室,“手术中”的字样在洁白的走廊中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一个20多岁的女孩在走廊上焦急地来回走动。
这时,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向女孩这边狂奔过来:
“封铭怎么样了?”
而神经紧绷的女孩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终于瘫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封,封哥,他,他刚进手术室。”
“你怎么会让封铭坐计程车呢?”
男人的拳头使劲地拍打在墙壁上,几乎从不发火的他第一次大声训斥着这个刚来一个月的助理。
“呜呜呜,我,对不起,黄哥,呜呜,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孩已经完全崩溃,但还是努力描述着当时的情况:
“今,今天我陪封哥买完东西,司机的车还没开上来,封,封哥突然就冲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他已经拦了辆车走了。我要是,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时怎么也要死死把他拽住呜呜呜。”
黄达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只希望封铭没事。
黄达是封铭的经纪人,他本来今天要出差,谁知道在机场竟然看到了疑似封铭出事的新闻。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以封铭稳重的性格,绝不可能撇下助理独自去乘计程车。
然而下一秒就被小助理带着哭腔的电话打脸,他只能拖着行李箱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封铭为什么要这么做,以至于现在躺在急救室里不知安危。
黄达从封铭出道前就开始带他,眼看着他从一个青涩少年成长为顶流影帝,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现在封铭出了事,要是有什么好歹,黄达都不晓得以后怎么生活。
不知道在厕所抽了多少根烟,再出来的时候,黄达的眼睛已经被熏红了。
小助理还坐在墙角,脸上带着泪痕。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医生的话让两人一下子松了口气。
“不可思议,据说车祸很严重,但病人除了头部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外伤,昏迷应该是脑震荡造成的。”
医生在疲惫之余透露出十分的惊异:“现在病人头部有部分淤血,醒来之后可能会有一定的记忆功能紊乱,但其他方面没有大碍,恢复得好的话,一个多月就能出院。”
黄达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这人要走运,真是没办法。奇迹,奇迹啊。”主治医生一边走远一边还在自言自语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