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妈妈忙碌于为孩子寻找最鲜嫩、最有营养的食物,有时是清晨刚刚采集来的野果,那些果实饱满多汁,蕴含着大自然最纯粹的能量;有时是经过精心烤制的小块猎物肉,虽然简单质朴,但却充满了生命延续所需的养分。她会”耐心“地将食物喂到孩子嘴边,看着孩子一点点吃下,眼中满是期待与欣慰。
邢义已经苏醒,但还是被建议卧床。德生询问了刑义病况,表面上依旧坚强,但内心悲痛,好在他化悲痛为食量,然后再转化为力量!
一下子多了三口人,虽然生活空间可以拓展,但卧具不足。客房成了病房,德生晚上就在一起陪护。窦扬昏睡了三天,这几天晁鲁图的孩子晁昭就和父母住一起。德生把马车赶到院子角落,搭上个木梯子,马上也是一处暂时的遮雨避风所在。晁鲁图的孩子晁昭特别喜欢,差点就赖里面住了,窦扬却是住怕了。
窦扬是那天被朱安世扫中下巴,触动了晕筋,轻微脑气震荡,又舟车劳顿,一路摇晃,没有片刻平稳静卧,所以不久后恶心、呕吐。又加上天气转冷,受了风寒,触发热病。加上一路缺水少食,还有点水土不服,多管齐下,内外夹攻之下,以致到达晁家时小孩已经奄奄一息。
亏得晁鲁图对症下药,晁妈妈”强制“看护,也幸好窦扬身子骨尚好,终于是挺过来了。又过了两三天基本算康复,此时小孩天性开始发作,晁昭又给他讲了这里许多这里好玩的物事,就闹要出去玩。德生对孩子是没主意的,邢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让德生打听一下周围情况,然后等待是否有人刺探或跟踪来。
晁鲁图忙着当兽医也忙当人医,天气变化总有不能适应的牲口和人类,忙完了晚上还会试药——众人刚到那天,他就是在试验一种配方,结果过于辛辣,把自已辣成了”香肠唇“。这天德生劈完院子里的柴火,晁妈妈说一整个冬天用的都够了,然后德生就向她了解村子和更远一些城镇里的情况。
晁妈妈说这里都是同宗同族,乡里乡亲,很多东西共有。前些年刚打了败仗,又远迁来这里筚路蓝缕,白手起家,那时候对外人很警惕,也拿不出东西给过路人。现在十多年过去,虽然对外人还是不慷慨,但还不至于欺生。孩子总要出去走走的,倒可以让晁昭陪着出门。
终于可以出门啰!但天气一天天更冷了,窦扬没有寒衣,保暖的衣服就拿晁昭显大的,窦扬 可以穿上,就是显小。鞋子没有合脚的,赶工也来不及,晁妈妈就在鞋口处缝上一圈兔毛,既美观又保暖。
窦扬出门就看到周围很多地窝子,它们选向南的山崖下或黄土坡向南的坡面上,然后向下倾斜朝北挖洞,房顶后半部是黄土层,前半部用树枝搭起棚架,上面压上黄土,这里的土疙瘩会冻得像钢筋水泥一样坚硬。天冷或夜间,在门口挂一张地毯挡风,天气好时或整个夏天,大门一般是洞开的。
在月氏的家庭里,妻子要做的事比丈夫繁琐得多,她们几乎把全部家务包下来,丈夫不在家,妻子还要看管牲畜,收集羊毛,而平时用羊毛纺线织布的复杂而繁重的劳动全由妻子承担,还要帮助丈夫收集兽粪,用以烧火。
而男人在家往往是在墙根晒太阳,一般都能说会道,喋喋不休。其实一个个都像懦夫,缺乏进取心,喜欢休闲取乐。在这里行走,经常能听到歌声悠扬,也可以看到舞姿翩翩,嬉笑打闹。
这大概就是母系氏族公社经历了全盛时期,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日渐加速,男子生产力在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等主要的生产中逐渐占据主导的地位,但生产关系还未从母权制自然过渡为父权制。
他们想获得更多,但这些低觉悟的普通男人采用的方式是消极怠工,或直接罢工,只有部族面临生死决战的战争时候,他们才表现出一些血性。
也有勤快强壮的男性成员,比如蓝特等,但限于忠义,也不敢去突破规矩,不会反对上面的翕侯和祭司。而晁昭的舅舅就想尽量远地去放牧去狩猎,去拓展以获取更多的收获。他看到随着生产能力的发展,男子在生产上和家庭中的地位每天都加强和提高,母权制就要逐渐被父权制所代替——但是这不能和翕侯直说。
城镇的中心是一根高耸入云的木柱子,顶端固定着一个硕大的野牛头骨,窦扬往上看的时候帽子都掉地上了。
这个柱子是月氏人的精神象征,就是常说的图腾。原来的图腾柱更高更大,只是被匈奴人毁了,这个是后来再制作的替代品。
约四十年前,月氏人游牧于河西走廊西部张掖至敦煌一带,势力强大,是匈奴劲敌,连匈奴都要派质子以寻求和平。后来月氏内部分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都密五部翕侯,以部落联盟形式分头发展,地盘快速扩张但凝聚力大不如前,晁鲁图所在的正是贵霜翕侯部。
三十年前,月氏看上边上一个小游牧部落乌孙的地盘,就进攻杀了他们的首领难兜靡,占了他们的土地,那时候难兜靡刚生了个儿子,乌孙的部众历尽艰辛逃奔到匈奴。
因为当时乌孙认匈奴做老大,而冒顿单于刚刚上位,为了立威,顺便把势力扩张到祁连山,其实也是为报当质子期间被月氏人轻视,第二年等到雪化就派右贤王出兵把月氏揍了一次。月氏牛脾气上来,也不认怂,咬牙西迁到沙洲附近,这次战争让月氏人口损失了二万多,但不至于伤筋动骨。后来乌孙的部族也逐渐回迁,两个部族游牧范围又逐渐交错。
又过了五六年,月氏基本恢复了元气,开始跃跃欲试要再修理乌孙人,这次是老上单于刚登基,为了致敬他老爹,直接平推了月氏,把月氏王杀了,还把她的脑壳拿来做做酒具。月氏的部众大部分再次西迁到伊丽水流域和热海(伊塞克湖)附近,也有一小部分残众散入了祁连山。
这一次的战争让月氏元气大伤,人口或死或离,直接腰斩二十万,王庭势微,凝聚力更弱。各部落如散养草原上吃草的牛群,没有被攻击到就悠闲地吃草,被攻击了才蛮力上来反抗,仗着体量大,倒也没什么吃过亏,这么些年逐渐恢复过来了。
就好像现在的图腾木柱小了一些,但一分为五,分布在五个翕侯部的中心。
晁昭说妈妈告诉他,这里有月氏神的灵魂,它能给大家力量。大家要保护图腾柱,要互相保护同一个图腾的同胞。但阿爹却黯然说要分辨清楚要保护的人是不是值得用生命去保护。妈妈就很生气,但过后又悲伤地说爸爸说的对。
窦扬奇怪问道:”就那一个木头,那么厉害呀?那神住里面吃什么?我在长安城里看到更大更高的呢。这么高高高……“窦扬的手伸到极限都比划不出想表达的极限,就换一个说法:”那木头上站一个人,下面看上去就像一只鸟。“
晁昭大概还是想象不出那么高的情景,就老实地请教:”那人爬那么高,那要是要尿尿了怎么办?阿爹说不要把自已放到危险的地方呢。“
窦扬是实在有点看不上晁昭这样老实葫芦,韩说就非常好,有什么事都是真上!那去找找看有没其他的好玩小伙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