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丙辉夫妻就要离开平州。
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萧丙辉去公司看看几位同事,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这次他和杨紫菲的出行,将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可能是离开爸妈时间最不可预测的一次,回家的路上,他就想有许多话,要对爸爸说,可在家说,因为杨紫菲的精神状态问题,还有就是不想让妈妈看到他的心痛,便打电话约定爸爸出来,在离开之前,同爸爸聊聊心里话,心里会痛快一点儿。
虽然萧孝不完全知道儿子有什么事,可凭他预测,肯定是关于小冉的,便穿上羽绒服,临走时告诉老伴,他跟丙辉有点事儿。
虽然,这时已过惊蛰,可北方,一到晚上,外面仍是清冷的,他们在小区门口相见之后,沿着清冷的北大街,往北走,他们的心情虽然不能说是郁闷,也是不愉快,特别他们心中的小冉问题。
大街上,风呼呼地刮着,真有些冷啊。路上的行人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匆匆而过,路灯下,树枝在摇曳中,地上好像编织成了一个个大网,他们就处于那张网之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儿子陪着八十多岁的父亲,漫步在这漆黑的夜色中,真是少有啊。可他们俩因下一代人,在这寒冷的夜色中,边聊边走着。
“爸,我和紫菲要走了。”
“定什么时间了吗?”
“本来想过两天走,可小冉也不去上学,紫菲一看到他就心疼,情绪就容易激动,还是尽快走吧,由于最近打工的人特别多,只有明天的机票,就定了明天的。”
“几点的?”
“上午十一点的。”
“走吧,”萧孝叹了口气,反复咬了几下嘴唇,边望着天空,边说道,“走吧,你好好照顾紫菲,家里不用你操心,小冉的事儿,有你妈和我呢!”萧孝说到这儿,又低下了头。
一谈到孩子,萧丙辉就是抑郁,或者是悲伤。他随即说道:“爸,我想喝酒。”
这是萧孝第一次听儿子跟他说要喝酒。萧孝知道儿子心里的郁闷。随后问道:“想喝酒?”
“嗯。”萧丙辉回答。
“好,那就喝点吧。”萧孝就像当年哄自已的小儿子一样说道。
他们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青山酒馆,爷俩面对面地坐在了一个角落里,特别温馨与幽静。
“爸爸,你喜欢吃什么菜啊?”萧丙辉拿起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边看,边问父亲。
“要什么啊,你说吧。”萧孝说道。
萧丙辉看着菜谱翻来覆去地看着,看了会儿,说道:“那咱们就来个杀猪菜吧?”
把菜谱放下之后,看着爸爸说道,“你喝点啥啊?”
“白开水。”萧孝回答。
“要不你也来个例外,来杯咖啡?”
“也行。我可没享受过,那是个什么玩意?”萧孝问道。
“树上结的果实,研成的粉沫,挺好喝的,你也尝尝。”
“行。就要一个菜吗?”
“咱俩不够吗?”
“在点一个吧,今天我结账。”萧孝看着儿子说道。
“爸爸,明天我们就走了,还是我来请爸爸吧。”
“争啥呀,听爸爸话,我来结账,省下钱,多给我和你妈妈打个电话,也就够了。”萧孝说道。
“说什么呢,爸爸。你是说我们出去就把你们忘了,是吗?”
在萧丙辉抬头看顾爸爸的时候,灯光下,萧孝的眼里闪着泪光,正看着他。
“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也是第一次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你们。”萧孝说道。
“爸爸,现在通信非常方便,我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的。”萧丙辉说。
“是啊,就是为了你儿子,你也得经常打电话问问吧。”
“爸,我们最好别提他,一提他,我就心堵的慌。可是......”
“可是什么?你能不想他吗?气人就气人吧,他毕竟是个孩子,有时候,我也恨他,可怎么办呢,现在,我们就面临这样一个时代,你我都无法改变,或者说谁都改变了这个趋势。再说,你打电话让我出来,不就是为了说孩子的事吗?”
听着父亲说了这句话,萧丙辉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看着菜上来了,萧孝看着儿子说道:“再来一个菜吧。”
“你说来个什么?”萧丙辉边说边把菜谱递给父亲。
“我不看那个,就来个芥菜英炖豆腐吧,那是我最想吃的。”
说这话的空儿,菜上来了。
“你还没要酒呢,来什么酒?”萧孝又问儿子。
“白牛吧!”萧丙辉边说边站起来,去了吧台,他真的拿了一瓶白瓶的牛栏山二锅头。
萧丙辉边坐边打开了那瓶酒,现在的萧孝是不喝酒了,一来是年龄大了, 二来是有病的原因。可当萧丙辉打开酒瓶的那一瞬间,一股酒香立即弥漫开来。
“啊,还是当年那种酒味,太诱人了,我好长时间没闻到这个醉人的味道了。”萧孝笑着说道。
“爸爸,你也来一点吧,不喝就看着,闻闻也行。”萧丙辉说。
“说好了,今天我结账,让我们重回过去。”萧孝说得挺动情。
“也行。”萧丙辉边回答,边给父亲满了一杯白酒。
看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菜,萧孝又说道:“好香啊。”
“爸爸,这是我小时候最盼望的事儿了。”
萧孝看着儿子笑笑说:“你少喝点吧,借酒消愁不更愁吗?爸爸不能陪你。你少喝点,我们还有事呢。”
萧丙辉点点头,挑着一块肉,夹起来说道:“爸爸,你吃吧。”他边说边伸向父亲。
萧孝张着嘴,儿子把那片肉放进了他的嘴里。随后举起酒杯说:“爸,咱们喝一个吧。”随后泪水唰的流了下来。
萧孝举起酒杯,努力眨巴着眼睛,再次说道:“喝吧,少喝点。”
萧丙辉一口喝了三分之一,然后放在桌子上。两眼泪水地看着爸爸,说道:“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得为我们操心。”然后,低头看着桌子,泪水在一滴一滴的往桌子上掉。他连忙抽出纸来擦,那串泪珠竟然掉进了他的酒杯里。
萧孝看着儿子说道:“刚喝一口就喝多了?”
“爸爸,我就想在你面前哭,听你骂我一顿。”
“哭啥呀,办法总是有的,你小时候那么艰难,你都没哭过,还天天晚上,出去跑啊,跳啊,现在哭什么?”
“是啊,爸爸,生活没那么苦了,可有时,特别心累。”他又夹了口菜,说,“那个时候你希望我们成才,希望我们能够自食其力。现在。我们都比你那时候年龄大了。我也在盼望自已的孩子成才,自食其力。可我却连连遭遇失败。”
“你叫我出来,我就知道,你仍在为小冉的事儿操心,他会好的,咱们不会失败的。那时,你不也调皮捣蛋吗,爸爸揍过你吗?”
“没有,可我也特别听话啊。”
“听话?哼。”萧孝看着儿子,又说道,“为了做木头枪,你把家里的镰刀,用斧子剁成锯,还有那个菜刀,都被你用来砍木头,都不能切菜,有一天,我回家,你妈妈还在哭呢。”
“就是那样,你也没揍我。”萧丙辉边笑,边举起酒杯伸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