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祁凰还不晓得,托那颗小石子儿的福,她已经被莫名其妙地内定了。
她盯着盘中印刻着梅花纹路的小糕点,似是出神。
刚进魔修阁那会,祁凰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用神识探究自已的修为。
等级越高的修士,他体内的防御机制就越是强大。这玩意就像生病时自动跑出来攻击病毒的免疫细胞,根本无法受控。
高手也有高手的烦恼。
聪明的祁大高手想了个办法。
她花了两天时间,织了个看起来十分平庸的假象修为,将其覆在番澜罩表面,以防有人再行窥探之事。
这不,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出来混江湖,机敏一点准没错。
这魔修阁,当真是越来越难呆了。
还是得抓紧时间见到空宿。
“吃着吃着,桂花糕都掉到这儿来了。”
南北伸手碰了碰她的肩,拂落零星几点碎屑。
祁凰“嗯”了一声,收回飞远的神思,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放到他手中。
“你吃。”
他冒着这么大风险顺来的食盒,自已却没吃几口,统统填进了祁凰腹中。
饶是她再厚脸皮,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南北带着笑意的眸光骤亮,似海上豁然升起的一轮明月。
“在我们家乡,最后一块糕点代表对爱人的心意。”
祁凰挑了挑眉,捏起躺在他掌心的桂花糕。
只一口,便将这热辣滚烫的心意吞入腹中。
嚼吧嚼吧吞了。
南北唇边笑意更甚。
“三七做得好,少女心意就是要珍藏起来,妥帖地安放。”
……
祁凰觉得,这人在魔修阁干满一年,所有适龄女子怕都要被他撩过一遍。
简直张嘴就来。
“下次不要再拿别人的东西了,风险太大。”
她想起司瑶那位活阎王。
倘若偷东西被抓个现行,新账旧账一起算,怕腿都给他打折了去。
南北却毫无惧意。
“万一被发现,三七会救我的。”
他双手捧着下巴,唇角轻扬,眼睛几乎在往外冒星星。
仿佛坚信祁凰是能捞得动他。
捞肯定是能捞的。
神奇的点在于,他居然相信自已能捞。
在所有人看来,三七如今就是个塑基期的新弟子,司瑶大师姐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搓扁揉圆。
清蒸爆炒,不在话下。
祁凰转头,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星星眼。
她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
“我哪有那个本事,你自已要谨慎些。”
南北摇摇头,固执地说:“听说你这次考了四十二分,比上次足足进步了三十九分。成为内门弟子对你来说,简直就如探囊取物。”
她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就这么咽了下去。
这话说的。
听着像在夸她,但怎么听怎么觉得膈应。
就非要把她考了三分的事儿拎出来,反复鞭尸吗?
“快别提了,那四十二分够干嘛的。”
祁凰手里捏着把狗尾巴草,一段一段地扯下来,用力甩到草丛里。
看着非常烦躁。
南北唇角一勾,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来几本书。
“看看这个。”
祁凰捧起其中一本,上面用遒劲的笔锋写着:《阵法理论概述》。
平日夫子上课的教材只叫《阵法理论》,这书名多了两个字,内容却精炼许多。
对许多晦涩难懂的论点,还贴心地加了注释。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祁凰向他投去狐疑的眼神:“不会又是偷的吧?”
这书看着很新,估计刚誊抄不久,而且写得比较急,有几页还没晾干就合上了,在前一页的背面印下深浅不一的墨迹。
一般这么新的书,抄书人肯定要留着自已先阅,不会急着借出去的。
南北伸出食指,在她面前左右摇摆。一副此言差矣的表情。
“这不叫偷,叫窃。窃书不算窃。”
祁凰懒得跟他斗嘴皮子。
她将每本书都翻了翻,发现写得很不错,对自已糟糕的课业多少能有点帮助。
她将翻散的书摞成一摞,夹在腋下,拔腿就溜。
脚步匆匆,脸色却淡定。
“这不叫窃,叫借。等用完了,记得给人还回去……”
南北目送佳人离去的背影,薄唇噙着浅笑。
他掏出手绢,卷起衣袖。
拭去手腕处沾染的点点墨痕。
祁凰想利用南北借来的这几本书,再争分夺秒地抱抱佛脚。
三天后会有一场理论课结业考试,其考试成绩将成为内门弟子选拔的最终依据。
传闻理论同实践课的分数是五五开,具体计分细节则尚未公布。
实践课虽然难不倒她,但也绝不能科科拔头筹,否则风头太盛,容易惹得旁人怀疑。
所以这理论课的分就变得至关重要,多考几分总没错。
她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愈加急促,恨不得腾云驾雾,飞回寝室。
“三七……”
身后传来句陌生的男音的低唤。
祁凰的脚步迈得又大又快,往前冲出去的惯性没收住,差点被园中的鹅卵石绊倒。
她定了定身形,语气不甚明快:“你哪位?”
年轻男子神情兀傲,微微抬头,仿佛用下巴在看人。
“你就是三七?”
她抱紧怀中书册:“有毛病?不认识叫我干嘛?”
话罢,转身欲走。
年轻男子却不依不饶,跃身而出,挡住她的去路。
“我,江湾。”
江湾?哪位?她应该认识他吗。
祁凰认真想了想,终于记起今日剑术理论老师对她说的话。
“看看人家江湾!”
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眼睛长在下巴上,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挑了挑眉:“找我有事儿?
江湾左右环视,见四下无人,俯身低语。
“知道你喜欢我,但这事儿能不能不大肆宣扬,实在有损在下的名声。”
?
我请问呢?
她反手将书一窝蜂堆到了石凳上,准备跟这人好好说道说道。
这举动落在江湾眼里,还以为她是因着少女心思被无情戳破,一时慌得书都拿不稳了。
江湾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少女。
她浓秀的眼睫弯成小弦月,仿若明月生晕。
长得倒是不错,可惜不够聪明,课业怠惰,成不了气候。
更配不上江氏一族的主母之位。
祁凰倚着大榕树,拉开架势,淡定道。
“谁说我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