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祁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神君。
如果害死苍冥的凶手,就是拯救六合八荒的神君,那该多荒诞啊。
幸好,齐刃否决了她的想法。
“神君来自神界,神界也是六界之一。而那位凶手,是不该出现在这个空间和时间维度的人。”
祁凰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比如……未来之人?”
齐刃点点头,虽然只是推测,但她这个例子举得非常贴切。
“这样的人现世,我们苦修的功法对他有用吗?倘若无用,难道只能任由他作恶?”
齐刃短促而痉挛地呼了口气。
“找到与他同一世界的人,是唯一除掉这人的方法!”
鹅毛大雪细密如扯絮,无声无息地落着。
四处已是白茫茫一片,连绵起伏的寺庙屋顶银装素裹,显得格外阴冷静谧。
祁凰低头,望向齐刃离去的路上,那深浅不一的脚印。
她独自一人静坐许久,脑中迅速将所有事件捋了一遍,并形成新的全盘计划。
深夜万物静默,唯有头上孤冷月色,和脚下寂寂长街。
落雪是无声的,但在此时,她听到了液体滴落在青石台阶的声音。
一滴,两滴,整行垂落。粘稠又缓慢。
空气中顿时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弥漫半空的硝烟和低垂的灰白云影混杂一处,将地上那片片闪着幽光的血泊映得斑驳昏黑。
娣王孙武炎捂住口鼻,踩过血泊,就那样闲庭信步地朝她走来。
他双眸阴鸷猩红,挑眉时寒芒乍现。
“同杀害本王的人在屋顶上畅谈人生,三七大师真是好兴致。”
祁凰目色暗似沉渊,紧了紧手中的承影剑。
“你杀了这寺庙的僧人。”
他慢慢抬眼,唇角噙着疯狂滋长的讪笑。
“杀了,全杀了。我今晚要拿你的命,他们在,碍眼。”
祁凰漆黑的眸中,顿时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
不等她暴怒出手。两位黑衣蒙面人自武炎身后跃身而出。
他们一位手握惊岚长鞭,另一位持混元天戟,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这就是魔界著名的孪生兄弟组合,人称双枪老太。
“放在魔修界,你的武器与修为确实是十分厉害的存在,但如今这是雷岗城,人均一把上古界兵刃,最不缺的就是魔君。”
武炎唇边带上了几分讥诮又荒淫的笑意。
“把承影剑交出来,再乖乖同我回趟大世子府,今晚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他这话说得没错。
祁凰的修为已经是魔君中阶,单打独斗的情况下,魔界不会超过三个人能打赢自已。
但还有种不讲武德的打法,叫做群殴。
两位即将突破魔君中境的双枪老太,手持的均是上古神器,加上身后这群武艺高超的打手。
看来今晚,是一场激战。
她祭出承影剑,横亘于身前。
“不服软?有意思。”
武炎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提示你一句,天罡罩已经隔绝了此处同外界的所有联系,除非是大罗神仙来了,否则今夜绝没有任何援兵,能踏足这蝉灯寺一步!”
他眸光一凛,后撤半步。
刹那间,双枪老太其中一位飞身而出,手中鞭花纵横交错,横扫前滚,时快时慢,武得人眼花缭乱。
祁凰手持长剑,横于身前,眼神微凝,身形已然向前冲去。耍混元天戟那位脸色微变,迎身而上。
三道身影瞬间交织在一起,只闻叮铃当啷之声不绝于耳,须臾间,仿佛已过十几招,三人同时后退几步,凝视着对方。
祁凰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外袍,盖住下腰部见血的一道长伤口。
大批的杀手和护卫逐渐朝她聚拢过来,宛如饿极了的野狼。
祁凰凝神,将全身真气汇聚于剑锋之上,如同卷掠陆地的大风,所经之处犁庭扫穴。
双枪老太对望一眼,旋手一挥,大批人马忽然化作一阵诡异的灰白光芒,径自穿过她的拳风,层云叠雾,滚滚而来。
“这是!”
她震惊地睁大双眸,握紧剑柄!
这群人不是杀手,也不是什么护卫,而是通过一种极为诡异的上古禁术,专门训练出来的傀儡死士!
她闪避不及,呼吸一滞,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像千万根冰针,齐齐扎进身体里!
与此同时,国公府内,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吸引了无数下人的目光。
凌峰坐在书房灯下仅次于主人的座位上,关切地揶揄道。
“你一直是手最稳的,今天怎么,被冻着了?”
星言没理会他的玩笑话,素来清润如玉的双眸忽然变得阴沉,像漫长无垠的夜。
他丢下手中刚刚拆封的信件,夺门而出。
此时的祁凰已经筋疲力尽。
她全身疼痛难忍,挥出去的剑意软绵绵的。感觉自已的身子时而重如灌铅,时而一团云似的飘在半空。
武炎伸出苍白冰冷的枯手,扯住她的头发,往前一丢,笑得像地狱归来的鬼魅。
他凑近些去端详祁凰的脸,这祸水般的脸蛋上没有什么笑容,而是一种犹如深潭般的宁静。
好像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引得她停眸凝视。
很好,他最喜欢爱而不得之物。
有些东西太容易得手,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一般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今日为你破例一次。乖乖奉剑,交人。”
祁凰眸色幽深地望着他。
她突然将手高高举起,对着武炎的眼睛,猛地刺下!
身后的双枪老太长鞭一甩,将她举到半空的手狠狠劈落。
紧接着,那混元天戟闪动着晃眼的雪光,猛地朝她的心口刺来!
祁凰浑身一缩,咻然闭眼。
刹那间,正殿屋顶黑色的身影一闪,怒龙般翻身而起,一个倒仰便蹿出三丈。
前一秒还没见到人影,后一秒,星言已劈波斩浪,奔逸绝尘,站到了祁凰身前。
满场静寂里,只听嚓一声厉响,尖利的惊叫声划破天地。
锁魂链一路火花带闪电,横穿过双枪老太的肩骨,一朵硕大的血花,在二人宽阔紧实的肩背后,灿烂绽开。
灰光笼罩着的雾气逐渐散去,蝉灯寺回廊中浊气上升,清气下降。
满场的傀儡失去控制,四肢纷纷软绵绵地垂下,倒地不起。
但星言却看不到这些。
他的眼里只有祁凰,她清瘦、坚刚、脊背笔直。
明明身形单薄似风中之烛,却又令人觉得沉稳如山,与身后那历经百年风雨不可撼动的建筑宛如一体。
她眉头紧皱,喃喃呓语,好像被巨大的麻烦缠身,痛苦不堪。
于是星言附耳去听。
“大劫还没过去吗,业火烧得我好痛……”
“过去了。”他轻轻俯身,贴着她的脸颊。
“都过去了。”
祁凰身子一轻,被星言打横抱在怀里,在雪道上飞奔起来。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已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