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昔这话如同被棉花包裹的鼓锤,在她的脑后重重敲打,模糊而沉重。
祁凰放在他头顶的手骤然发力,体内真气疯狂涌动,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刹那间,伏昔身上的真气忽然化作一阵幽暗的蓝光,方才升腾而起,便被头顶的那只手扩入囊中,尽数吸收殆尽。
她赤红着双眼,双手止不住地颤动,几欲将他的命数也尽数夺去:“说!到底怎么回事!”
南北掩映于幽睫下的双眸微微一动,他素手轻抬,将祁凰置于伏昔头顶的手取下。
双手相触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感。
祁凰抬眸望去,便见着他的眼眸澄澈,一片星光。
令她急怒之下蒙尘的灵台恢复清明,体内横冲直撞的真气也逐渐平息。
伏昔像根漂浮在水上的无根之木,虚浮地瘫软在地,不敢接受自已已然修为尽废的事实。
半晌,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伸手指着眼前毫不念旧情的女人。
“你废我修为,还想要我说实话,我呸!”
祁凰眸色阴沉,抽刀出鞘,黑金匕首抵住他颈边的大动脉。
伏昔梗着脖子,眼中写满了不服。
“有本事就杀了我,看看这世上还有谁能向你透露苍冥的死因!”
祁凰眸光一暗,收回那把黑金匕首。
正当伏昔洋洋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匕首却“呲”地一声,斜插进他的大腿根部!
“啊!”
凄厉的尖叫声破空而出,响彻天际,废弃宫殿屋檐上飞鸟四散!
他捂住喷涌而出的鲜血,怒不可遏:“你疯了!”
“你听着……”
明明灭灭的光芒在祁凰身上交织,她脸上竟似没有半分人气。
“再多废一句话,我就砍你手脚,挖你的眼睛……”
伏昔缩了缩脑袋,瘫坐在地,往后撤了几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祁凰,哪怕大婚那日他召来天兵天将将她合围,抱着阿雏向她摇旗示威,也不至于愠怒至此。
伏昔沉默半晌,终于接受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已再没半分情谊的现实,且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一边脱下外袍裹住伤口,一边问道。
“你历仙君大劫,是不是比原定日期要提前几日?”
祁凰闻言,呼吸一滞,手指微微蜷起。
自已飞升雷劫确实比原定日期要提前几天,但天降的大劫,她从未怀疑过会出错漏。
伏昔望着她怅然若失的脸色,眼眸深处泛起一丝幸灾乐祸。
“是有人故意施法,招致天劫,使你的渡劫之期提前了三日。苍冥为你硬扛了半数雷劫,灵力耗尽,所以才会在四海大劫中殒命。”
祁凰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
“谁干的?”
“谁干的我不知道,但六界中有能力催动天劫的,不会超过五位。”
伏昔话音刚落,望着急火攻心的祁凰,突然肆无忌惮地笑了笑。
“纵使这人是凶手,但苍冥是为着你才……”
他话还没说完,自身后伸出一双修长匀称的手,一把抱住了他的头。
南北为免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惹得祁凰伤心。于是一手扶住他的头,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微一使力,便闻得“咔哒”一声脆响。
直接把伏昔的下巴给卸了。
伏昔端着合不上的下巴,神色惊恐地回头,指着南北“阿巴阿巴”地大喊,哈喇子流了一地。
南北望着祁凰怔愣的神色,表情淡了下来,眼底盛着的那点笑意也逐渐散去。
纵使伏昔不说,她也不会安然地放过自已吧。
苍冥的死就像是一道伤疤,烙印在她心上,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再次揭开,都能招致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祁凰怔愣半晌,却出乎意料地平静起来。
她缓缓蹲在伏昔身边,伸手一握,将插在他大腿处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被卸了下巴,无从呼救,只趴在她脚下,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事你从哪里听来?”
南北伸手,“咔哒”一声,替他把下巴又接了回去。
伏昔还没来得及骂娘,祁凰的匕首忽然停在他的右胳膊上,左右比划着。
他将胳膊藏到离她最远的地方,连连后退,眼中写满了恐惧之色。
“就在你历劫前一天,我在听风院亲耳听到两个黑衣蒙面人在策划此事,绝对是真的!”
祁凰用匕首指着他的眉心,厉声道:“你既听到了,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
伏昔被这把该死的匕首吓得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我不敢啊!他们连天劫都能改,杀我不是易如反掌吗?你就放过我吧呜呜呜呜……”
祁凰猛地抬起匕首,朝他眉心刺去!
南北眸光一动,不白的爪子抠了抠地板,伏昔陡然睁大双眼,忘了呼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匕首却在距离他皮肤零点几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祁凰站直起身,将匕首插回刀鞘,
她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离开这灰尘满布的宫殿。
此刻深夜,暮风四起,不远处就是辽阔大海,连天一线。
祁凰越走越快,快得几乎走出残影,南北疾步跟上,一直保持着落后她半步的距离。
她心中烦闷,咻然止步,说出的话又重又冷。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南北眸底仿佛飘荡起层层烟雨,一片朦胧之色。
“你别伤心,苍冥……”
“我问你什么一直跟着我!”
她说出的这话已是肃然至极,丝毫不留情面。
“我不能助你官复原职,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所以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南北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你还是不相信我。”
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苦涩与无奈。
祁凰握紧双手,别开脸去,咬了咬泛白的下唇。
“在这世上,我不信任何人。”
他阖了阖眼,忍住满心的酸涩。
再睁开时,脸上又是那幅清浅温和的笑意。
“你若不喜欢,那我今日便走。只是苍冥一事,你能原谅自已吗?”
祁凰面无表情地说:“斯人已逝,我不会自苦。”
她非常清醒,如今最重要的,不是伤春悲秋,而是完成苍冥的遗愿,并且找出催动天劫的始作俑者。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南北站在回廊中,笑意清浅温和,如同山间清爽的飞瀑。
他俯下身,轻轻地说。
“走之前,让我再为你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