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拭去唇边血丝,苍白着一张病态的脸,声音虚弱。
“是,他们想将幺麻毒一事转过来嫁祸于恩人。为了有实证可查,故逼迫我吞下此毒。”
这样一来,执事和俸笔们验证芙蓉的指控时,只消一把脉,就能发现她体内确实有幺麻毒的存在。
她们甚至还将司瑶请来助阵,万事俱备的情况下,只差一步,就能将祁凰毒害同门一事坐实。
令人没想到的是,素来不问阁中琐事的副掌门风宸,竟亲自驾临现场。
这金刚罗刹辅一出现,护短之色就写了满身满脸,叫众人一时噤若寒蝉,谁还敢查他那位如珠如玉的小徒弟。
祁凰十分疑惑不解:“我和江家有什么大仇么,他们要害我到如此地步?”
“江湾是江家独子,你当众羞辱他,又害他被心仪的月华师尊厌弃。他们在魔界权势滔天,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芙蓉捂住心口,轻喘了几下,又缓声道。
“不过如今有风宸魔君庇护,想来他们也不敢直接下手,只是要防着有人暗处出招。”
祁凰撇撇嘴,心想师尊要真有心庇护自已就好了,他那天可是差点把她给摔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呢。
她递给芙蓉一方干净的手帕:“这幺麻毒药性极强,怎么你说吞就吞?”
“恩人,我也是没办法。”芙蓉眉头紧锁,目露哀戚。
“如果不照做,我弟弟会死的。”
原来方池回魔界后,还没过上几日安生日子,因为厨艺上佳,就被江家招入府中做了厨子。
芙蓉早年丧夫,与弟弟方池相依为命,于是时常替他送些吃食衣物到江家去。
如此一来二去,就被江家二房次子江宵燃瞧上了,以方池的性命要挟,将她强行纳为小妾。
“这么说,你还是江湾的……婶婶?”
芙蓉眼中满溢着无奈之色。
“婶婶?他们只把我当成一个物件罢了。”
嫁进江家四年多,她连方池一面都未曾见过,偶有追问查证,即刻会遭到主君打骂,说她毫不感念江家收留之恩。
芙蓉知道长此以往可能再见不到方池,于是打定主意另辟蹊径,开始抱着书册修行习武。
也是她根骨不错,学了几年大有进益,居然还通过了魔修阁两年一度的民间普选。
于是江家祖母破例将她送入此地,预备着今后在魔修阁这是非之地中,能多个自已人多帮衬着点江湾。
画本上巧取豪夺的世家公子和民间女子,原来放到现实中,竟是如此的无奈心酸,哀哀欲绝。
祁凰伸手,拍拍她瘦弱的肩。
“倘若信得过我,等魔修阁的事了结,我帮你找方池。”
芙蓉闻此一言,黯淡的眼中闪了几闪,爆发出照彻天地的亮光。
“恩人不怪芙蓉助纣为虐,竟还愿意出手相助?”
“是江家不仁,孰是孰非我看得懂。”
芙蓉单腿跪地,俯首行礼:“自今日起,芙蓉全听恩人差遣,有什么吩咐但凭示下!”
“你留在魔修阁,继续假装自已是江湾的人,别让他们瞧出破绽就行。”
祁凰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寝殿内间,对着个木匣子鼓捣了半天。
她走出来时,手心握着枚乌黑的丹药,过到芙蓉的手上。
“这是梵音师兄给的退毒素,能缓解毒发症状。等我恢复功力,再第一时间为你解毒。”
芙蓉对她信任至极,毫不犹豫地仰头,将丹药一口闷了。
“多谢恩人!”
宗门大比的培训逐渐到了尾声,内门弟子竞选参赛资格一事,也很快被提上日程。
经过两轮初试,人员基本被淘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同祁凰预想中的大差不差。
最后这场复试中,几位执事依照规定,需要参与到比试来。
久未谋面的司瑶师姐,也头戴面纱,蓄着厚厚的齐刘海,姗姗赶到现场。
归墟殿:司瑶,三七
清明居:碧芳,小云,映雪
兰台:丰止,墨白,江湾
选拔赛采用车轮战的方式,每位弟子都要同其他七人进行擂台比拼。
胜者得一分,输了不得分,按照最终得分,从八位选出五位参加今年的宗门大比。
经过两日比拼,祁凰对战了小云、碧芳以及丰止,目前为止两败一胜,拿了一分。
按照战局,她还需要战胜映雪和江湾,才能稳妥地通过选拔。
“难啊……得防着司瑶下死手,又要想着怎么揍那姓江的,才显得合理些。”
清心殿后院小园林风雅别致,假山一层盖过一层,重岩叠嶂。
一场秋雨刚过,梢头的落雨将木槿点缀得更加灵动。两棵干枯的桃树中间扎了一架秋千。
祁凰坐在秋千上,南北站在他身侧,脸庞在清晨的暖阳里泛起柔光。
“江家在魔界势力非常大,你确定要与之为敌吗?”
祁凰双脚悬空,毫无目的地在半空轻晃,眼神却牢牢地望向远方。
仿佛正望向某一处深埋的寂静。
“前半辈子权衡利弊,顾此失彼,活得如履薄冰,下半辈子不想这么累了。”
看不惯的事她就要管,桩桩恩仇情怨必要落到实处。
她凝眸,迎上南北亮如星辰的双眼。
“别说江家,就是你的老东家楚王,该算的账我也照样算!”
南北微微眯眼,手下稍一用力,将秋千猛地推上半空,方才还豪言壮语的祁凰心下一惊,手忙脚乱地握紧纤绳。
她回头,怒气惊呼:“你干嘛!”
南北轻笑着,将秋千稳稳接住,握在手里。
他从身后靠近祁凰耳边,一股檀木的清香与温热的鼻息立时在耳畔萦绕。
“被你的豪言壮语惊到,一时手滑,抱歉。”
炽热的光线从屋檐洒落,照进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发丝泛着金灿灿的光,雪白的耳根立时透红。
她噌地从秋千上蹦起来,定下心神,捋了捋耳畔的碎发。
“随口说说,别放心上。”
南北在秋千上双脚一蹬,身子就轻轻飘了起来,语气似裹了微凉的秋风。
“人生得几回,快意恩仇事。做得很好。”
她转过身来,勾唇轻笑:“你不觉得我狂妄自大,过刚易折?”
南北长腿点地,秋千咿咿呀呀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只想你能做自已。”
他长睫微微扫下,收敛的眉眼如墨如画,清雅的脸庞如同暖阳,自层层云翳中拨开阴暗,照亮她的往后余生。
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其余麻烦,自有我来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