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睿和武炎听从司瑶的提议,将精兵蛰伏于宫门和郊外按兵不动,已经过去四日有余。
“不是说无洛三日之内到么?”
文睿说话间,脸色铁青得吓人。
就连对司瑶十分信任的武炎,此时也起了动摇之心,忐忑不安地望向她。
“莫不是出什么事,来不了了?”
司瑶面上看着气定神闲,藏在红袖之下的手却握紧了珠串。
她轻吐一口气,尽量把自已的语气稳住。
“无洛说过,如果四天之内没有见到他,就启用第二套方案。”
司瑶心里很清楚,无洛大概是折了,但该办的事还得接着办。
他还不算彻底的不靠谱,走之前总算替她留了退路。
武炎狐疑地将凑过来:“什么方案?”
“大世子如今手上有多少人?”
“城郊死侍三千,手下巡防营四千,府兵五百。”
司瑶甚至没有丝毫盘算,便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够。”
文睿脸色愠怒,什么第二套方案,他从始至终就觉得司瑶这人压根就不靠谱。
由她提出的计划没有半分进展,如今竟还质疑自已原先的计划。
武炎疑惑地发问:“宫中禁卫军才一千,加上侍卫绝不超过一千五百人,怎么不够?”
司瑶冷冷地抬眼,直瞧得人心底发虚。
“三世子和庆国公手下的人,你们可算进去了?”
文睿板上钉钉道:“此次事件是绝密,没有走漏半点风声,三世子和庆国公并不知晓。”
巡防营执掌宫城防卫,只要动作够快,迅速摆平禁军潜入宫中,挟楚王写下封王诏书,再将他的死讯散布出去。
如此,是可以做到不惊动宫外其他势力的。
司瑶无语地望着这天真又迟钝的父子俩。
她心想,若不是楚王偏爱,以这样的智商,二人很难同三世子斗到今天。
“巡防营执掌宫防,如此要紧的差事,向来不会揽于一人之手。大世子调动巡防营需要兵部批条,而兵部由谁掌管,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
话音落下,屋内气氛瞬间凝结,武炎和文睿父子对视一眼。
兵部的凌峰将军,正是庆国公的人!
他们向来统筹大局,却竟忽略了这等小事。
如此看来,怕是庆国公早就谋算得明明白白,等着请君入瓮呢!
武炎猛地拍桌而起,大声喝道:“那还说什么,赶紧把人都撤回来!”
“不能撤!”
文睿强行将武炎摁回座位上。
如今所有的牌已经都亮明,庆国公和文隐那边也有他的调兵的记录,等到了楚王面前参他一本,保不齐后果会有多严重。
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闭眼拼一把。
文睿终于正视起司瑶,她必然有后招,否则不会提起兵力一事。
“司瑶大师有何高招?”
司瑶却不急着回应,红色纱衣仿佛泣血凤凰,冷得叫人心悸。
“自是有办法,但事成之后,我要两个人的性命。”
“谁?”
“三七和映雪。”
武炎冷嗤一声:“没问题,待成就大业,老子第一时间就送她们归西!”
司瑶的方法非常缺德,既然内患不足,那就施以外忧。
大世子和庆国公麾下并无兵权,仅仅几百的府兵也不足为惧,难缠的是兵部凌峰将军。
凌峰驻扎在京郊的兵力大约有两万,若倾巢而出,文睿无论如何是打不过的。
既然如此,就只能把他们往外引。
“南苏早就对雷岗以南的弗忆城虎视眈眈,只要以此城为饵,诱其发兵,凌峰驻扎在雷岗城郊的兵,必然要尽数调走救急。”
真毒啊,文睿心想,这不就是勾结外敌么?
武炎觉得实乃妙计,只是有一点不通:“南苏又怎么会听我们的话,乖乖出兵弗忆城?”
司瑶意味深长地望向大世子文睿。
什么叫饵,饵放出去,就是给鱼咬的。
南苏不是善堂,要他们损兵折将攻打弗忆城,必然要给些好处。
而这好处,就是事成之后,要将弗忆城拱手奉上。
司瑶轻描淡写道:“舍一座弗忆城,整片西楚十七座城池尽入囊中,大世子何其聪慧,这笔账不会算不明白。”
文睿神色凝重,仿佛陷入沉思,并没有同意司瑶的提议。
“父王!”
武炎可不管什么勾结外敌,他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急忙出言劝说。
“区区一座弗忆城,来日出兵拿回来就是。若此事不成,怕我们这回,都要死在三叔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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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深,庆国公府的书房内,两盏寒灯几乎亮了整夜。
黑猫趴在窗台舔舐前爪,眼睛瞟向星言的所在。
“神君已经恢复真身,为何这神魂灯的灯油还是枯竭状态?”
“她的命是我求来的,并非上古界所留,即便复原真身,魂灯也无法恢复供养。”
话毕,星言面无表情地割破手腕,鲜血划过虚空,汩汩滴落在神魂灯盏中。
黑猫虽内心不忍,到底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那万一哪天你不在了,怎么办?”
星言微微偏头,脸庞冷白如玉,额前几缕碎发垂下。
他轻声地答道。
“会有办法的。”
夜色正入三更,有客到访。
来人将风衣帽揭下,墨发披散,温雅俊美的一张脸上,神色冷寂。
星言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宽袖,翻手如云,两盏神魂灯在他掌中凭空消失。
回头笑道:“国师?稀客呀。”
满西楚王廷都清楚,国师与庆国公虽同为西楚重臣,私下却只是泛泛之交。
虽然近日在关于三七的问题上十分默契,调转矛头一致对外,但深夜如此独处,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如今看星言,脸上虽笑着,眼底却有词不达意的清冷。
风宸更是连装都不装,满脸“若不是有要紧事,老子看你一眼都嫌烦”的表情。
他语气冷冽:“凌峰手上的兵力已被弗忆城之祸引开,此事你可知晓?”
星言并不惊讶,也没有太在意,语气平平。
“托国师的福,如今知晓了。”
风宸对他表现出的漠然有些恼火,从察觉到祁凰与他微妙的关系开始,竟是越看他越觉得碍眼。
“是三七出主意挑起谋逆之乱,如今出了差错你却不加以弥补,反而听之任之。你可凌峰不在,巡防营轻而易举便能攻入内殿!”
星言眼都没抬,背对着风宸翻动桌案书简。
“凌峰不走,大世子怎能放心动手?我就是要他攻入内殿,篡改圣旨,弑父杀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