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陈峰起床后没有叫醒瑟尔和海伦,一个人来到城外的流民营地。这里的流民看着比尼克神父带到村子附近的那一批看着状况还要差一些,营地里篝火上的锅里看不出煮的什么东西,一坨一坨的,味道闻着很刺鼻。他看着躺在地上了无生趣的流民,随便找了个人,蹲下身问道:“你们从哪过来的?”
那人躺在地上,眼睛微微朝这边瞥了一下,没有回应,行尸走肉般。
陈峰见状,又问了别的几个人,也没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他直起身子,四下看看,大声喊道:“我需要个了解这里情况的人回答我的问题,”见人群没动静,他接着喊道——
“包他今天一天的食物——”
就好像是烟花在陈峰头顶炸响一般,所有的流民都向这里看过来,接着慢悠悠地朝这边挤了过来。流民们向着陈峰伸出了手,有几只手趁机想从陈峰身上摸点什么,被他拍开了。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就在这时,陈峰觉得有只手在自已的腰间抓住了自已的衣服,他下意识以为是要偷钱袋的,伸手一抓,才发现那是个小孩子的胳膊,细弱的觉不出有多少肉,有些凉。陈峰恻隐之心发作,低头问向那个孩子:“我需要个知道这里情况的人,你行吗?”
那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陈峰,声音清脆,“放心吧,先生,我是最好的!”
陈峰点点头,抬头向人群喊道,“有人选了,就这个孩子了!”
原本吵闹的人群看到这陈峰手里拉着的孩子,最靠近陈峰的几个人转身就走了,他们身后的人还要向前挤,看到那孩子的面容后,也都没有再上前。只有个拉着小孩子的母亲,这个时候凑上来,冲着陈峰喊道:“大人,大人,请把我的孩子带上吧,求您给他一点吃的就行,他吃不了多少的。”说着,她在陈峰面前跪了下来,并作势按着孩子的肩膀,要他和自已一样跪下。
陈峰看着那名母亲,两颊凹陷,头发枯黄,目光浑浊,嘴唇发白干裂,身上的衣物仅仅只能蔽体,很明显饿了很久,此时说话的声音有哭腔没眼泪。相反,她身旁的孩子状态就好很多,不仅身上有御寒的衣物,脸颊看着也有些肉,看得出来母亲把吃的穿的都让给了孩子。迎着那小孩懵懂的目光,陈峰和他四目相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陈峰张了张嘴,才说道:“我不会带孩子……”
这话一出口,那母亲立刻直起身来,想要再说什么,陈峰接着往下说:“所以我需要你跟这孩子一起,别让他哭出来闹人。”听到这话,女子立刻又跪下来,但是被陈峰扶了起来,“你是一位很好的母亲,不应该跪下。”
陈峰直起身子,看向旁边被自已抓着胳膊的孩子,向他宽慰道:“别怕,你也和我一起,说好的。”那孩子看到陈峰扶起那女子,以为自已没有机会了,眼里本有些委屈,听到陈峰这话,才笑了出来。
既然说要包人家一天的饭,陈峰就没有再在流民营地停留,带着一个母亲和两个孩子进了城。路上他了解到,母亲的名字是艾丝妲,她的孩子和主教一个名字,都叫安德鲁。想了想,陈峰还是决定叫他“安迪”或者“小安德鲁”。而那个一开始被自已从人群中选中的孩子,是原本这些流民的领头人寇森的孩子,墨菲。
“你们是从哪来的?”陈峰问墨菲,此时他们正坐在洋房的餐桌边,陈峰做了一大桌早饭,正好海伦和瑟尔也一起起来吃早饭,她俩和艾丝妲聊了起来,不时逗一逗小安德鲁。
“我们是从西北边很远很远的莫霍克城逃出来的,走了好久,才到这里。”墨菲用力地咽下一大块面饼,回答完陈峰的问题又赶紧喝了口小麦粥,似乎慢一点食物就要跑了似的。
“慢点吃,别急,”陈峰抹去了流到墨菲下巴上的小麦粥,“那边也在打仗吗?”陈峰回想着大陆地图,莫霍克城的位置在西北边较远的位置,同样和米奈希尔王国毗邻。
“打仗?没有,那里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墨菲说着,眼神里流露出恐惧,“莫名其妙的死人,只是原本以为只是感冒,但是得了病的那些人连爬都爬不起来,浑身无力,接着就昏迷不醒,很多人睡着睡着就突然死掉,教堂派出的医生在看完病人之后第三天也死了,大伙说是神明抛弃了那个地方,于是爸爸说不能困死在城里,于是带着我们从城南跑了出来,路上也不断地有人得病,每次有人得病,爸爸都会把那些人带离营地然后过一会儿自已回来。然后等我们到河边的时候,爸爸也开始咳嗽了。”
墨菲说着,低头看着碗里的小米粥,喝了一小口,哽了一下才咽下去,他接着说:“爸爸最后看着我,说要让我带着这些人,在河边先呆着两天,等没有人咳嗽了,就和人坐着木筏,漂到下游,如果有人咳嗽,就让那些咳嗽的人去山坡后面找他。他还有别的事,处理完就会跟上来。”
说着又喝了口粥,哽了好一会儿,墨菲突然把嘴里的粥喷了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我知道爸爸是不想连累我……他…他让我好好带着这些人……到安全的地方…要我想办法活着…拼命活着…所以那时候我才要拉住你…谢谢你……不好意思……”墨菲眼泪断了线似的,他婆娑着眼,把不小心溅到桌上的麦粒捡回嘴里,“我得活着……”
陈峰抬手拍了拍墨菲的肩膀,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抱歉让你回忆那么痛苦的事情,以后跟着我吧,我保证让你好好活下去。”
“烨烨凝(谢谢您)……”墨菲口齿不清的哭着,发泄着压抑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情绪。
看着墨菲痛哭的样子,陈峰心里也一阵悲戚,造成眼前和城外如此多流民流离失所,举家逃离的罪魁祸首,他基本上猜出来了——应该只是一场大规模流感。这种病在医疗条件落后的这个世界,爆发起来等同绝症,即便自已的前世,也只能说预防,做不到根除。
医疗……陈峰心里思索着,随着人口的发展,医疗问题也被推到眼前,人口密度的升高无疑会让疾病传播的概率提高。不多时,他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计划。
等墨菲哭了一会儿,发泄完情绪之后,陈峰才继续和他了解起别的一些信息,为后面的事做打算。
——
一晃眼到了中午,陈峰熬煮了好几桶麦粥,在里面加了切碎的肉末,让瑟尔雇了辆马车,几人赶着马车,来到了流民营地。
“会写字吗?”陈峰问向墨菲,看他摇了摇头,于是把汤勺递给了他,“好吧,那你负责发粥,每人一勺,不能多给,明白吗?”墨菲抱着勺子,点点头。
陈峰蹦到马车车斗上,扯嗓子喊起来:“所有的人,愿意和我走的人,我会给你们提供住的房子,吃的食物!愿意和我走的——每人到这里领一碗麦粥——”
忽的一下,流民营地的人就围了过来,眼见事态有失控的迹象,陈峰立刻给瑟尔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身形一转,现出蛇身。“不要乱,排队来!”瑟尔用蛇身把马车围了起来,丝毫不顾马被吓的瑟瑟发抖。
流民营地的人大多都是平民出身,平时没什么机会见到妖兽,尤其是原形出现的妖兽,此时再不敢乱来,乖乖排起了队。
桶里的麦粥很多,但是流民显然更多,很快几桶麦粥就见了底,还有一部分人没吃上。但是不要紧,宣传效果已经达到了。
陈峰又一次跳上马车,大喊起来:“带来的食物有限,跟着马车走,我们会带你们去有饭吃的地方的——”然后,他转身让马车向着回村的方向驶去,自已则跳下车,往索拉城的方向跑去。
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海伦驾着另一驾马车从城里出来,此时海伦的眼神有些发懵,她是去替陈峰领之前让铁匠打造的那批工具的,看到搬上车的铁器的时候,眼尖的海伦一下子就发现了这批铁器的异常——质量比教堂骑士的武器都要好!
果然,那个主教和陈峰是亲戚吧。海伦坐在车上胡思乱想。就在这个时候,陈峰跳上马车,坐在了海伦旁边。
“陈,这些铁器,你是怎么弄来的?”海伦向他提出心里的疑问,“这个质量……私贩军铁罪过不小,何况你这只是为了打一批农具……”
“你想多了,这是我提供的技术,很快应该就会推广开,作为酬劳,我只要这么点工具,他们还有些不好意思呢。”陈峰解释道,“这个质量只能说一般,算不上好,等以后有闲工夫了,我教你个方法,能做出品相比这个还好的铁器。”
“……”海伦没有说话,觉得眼前的少年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马车经过原本的流民营地时,陈峰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人了,看来所有人都跟着瑟尔的马车回了村。陈峰满意的点点头——又是一波人口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