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看你来头大,说点好话你还喘上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刘焱立刻为钟还换了一个茶杯,看起来质地更加精美。
“刘宗主,你虚长那么多年,怎么不懂莫要轻敌的道理,你和姜承斗了那么久,岂知他有没有什么后手?”钟还轻蔑地看了刘焱一眼。
“正是,正是,钟家主教训的是。”
钟还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又说道:“不过也无需多虑,局面仍在掌握之中,便照先前计划行事。此次,我将锁神青木链借与你们,加上先前赐下的火湮剑阵,上宗可是待你们不薄,如若完不成任务,你们知道后果。”
刘焱不敢也不想看钟还狠戾的神色,连忙俯首称是,心神却逐渐泛起波澜。
这碎剑宗以破碎剑道著称,实力强大,行事也称得上心狠手辣,不久前因为一个小宗门的弟子误取了他们宣称看中的灵果,就强逼我带人上门屠了这个宗门,硬生生使之失去了宗格。
元婴期寿命八百载,风霜屡变,刘焱侥幸活过了三分之二,却觉得自已已十分衰老了。
衰老到,他根本就不想参与碎剑宗的破事。
但是,他们承诺得太多了。于宗门,得一件至宝,还能晋级九品宗门,更能完全控制南仪山脉北部区域。于他个人,将来如果能去碎剑宗做个闲职长老也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他也没有姜承老儿那样刚烈,面对碎剑宗的延揽敢断然拒绝。但是,这转眼碎剑宗对姜承宗门的报复不就来了吗?
“当然,为上宗做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成为碎剑宗的附属九品,按时上解贡赋,好处少不了你的。”
钟还难得给下宗宗主说些好话,却看见刘焱自顾走神的模样,当下怒气生发,连灵力也没动用,一巴掌便把这个皓首苍颜的老人扇倒在地。
“元婴期?真是老了。”
说罢,钟还大步流星而去。
刘焱默默起身,没用灵力祛除身上的尘灰,就像一名乡下老农一般,慢慢走到宗门陈列各代祖师塑像的宝殿中,俯身于蒲团之上,久久未起。
“列祖在上,弟子不孝,前路茫茫,愿以我一人,换南焰福祚赓续……”
返回南郡城后,钟还得了碎剑宗发出的宗令,连忙又出城赶往碎剑宗所在,面见执财长老钟和。
“曾祖,您找我。”
“都说了在宗门要叫长老,在堂室内也就罢了,若有外人在场,你可莫要如此骄纵,免得别人乱嚼舌根。”钟和明面的斥责也掩盖不了语气中的宠爱。
“我已看到你的汇报,仪衡宗那点事相信你能办的漂亮,目前宗里实在分不出人手。还儿啊,州里有大能看着这事呢,也不知道姜承是怎么惹到那去的。有什么发现要及时与我知晓。”
“谨遵您的嘱托,一定让仪衡宗知道,碎剑宗不是什么杂碎可以招惹的。”
钟和慈爱道:“此事了了,你就来宗里吧,跟着我学点执财事务,我这把年纪也没啥念想,安安心心修道就可以啦。”
钟还心中一喜,面作惶恐道:“曾祖,您说笑了,我只想一直能在您身边服侍学习,聆听您的教诲。”
正是一派祖慈孙孝的场面。
出了碎剑宗,钟还正要返回钟家,没走出多远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了下来。
他正要发怒,却见黑衣人掏出了一枚令牌:“钟家主,蓝郡守有请……”
钟还心中犹疑:此前确实想要面见这位新来的郡守,看看能否把瓜分仪衡宗的肉分他一点,也好拉他下场。可请人牵线之后却没了下文,如今倒是有点摸不准他的想法了。
……
行走在俗世的土路上,姜逐对乔种道:“有品级的宗门早已将俗世势力范围划分干净,我们不入流宗门并无可以直接管理的区域,这也意味着我们很难在九月纳新时直接招到优秀的弟子,所以我打算另辟蹊径,在村里探一探。”
“这我亦有所了解,若不是州郡需要我们抵抗大宗门的不断扩张,以及让修为强大的散修们安定下来,我们早就被上级宗门吞噬了。”
乔种望着不远处的炊烟袅袅,岁月静好。
“但我还是气不过,那些世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和和气气婉拒的李家、陈家也就罢了,慕容家、萧家摆个什么谱,连茶水都是冷的!”
姜逐倒是无所谓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世家与宗门早已盘根错节,我们宗里不也招收进来了许多世家弟子么,而且九月纳新时待价而沽,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他回想一路见到的嘴脸,又说道:“虽然那些村落地处偏远,我们还是要低调些,世家及其背后宗门向来视凡民为私产,平时可能还好,但若是起了冲突,我担心对凡民们不利。”
谈话间,姜逐与乔种已然进入了靠近南仪山脉一隅的时家村。
“我想起来了,以前你修为受阻,为了调适心态,曾扮作游历的散修到俗世里给村民治病,在这村里遇到了那位擅长种植的老农。”
姜逐露出了微笑:“是啊。”虽然凡俗之地灵气驳杂,不适宜修士久留,但是他在这里向老农请教耕种之法足有三季之久,那段日子如今想起来还是十分美好,也不知老农现今如何了。
姜逐加快了几分脚步,来到了熟悉的棚屋之前,眼看房子除了更老旧些,似乎并无变化,只是屋内隐隐传来啜泣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连忙大步进屋。
只见木床上躺着一位面目枯槁的老者,已经气若游丝。侍立在旁边熬药边流泪的,则是一位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
“时安!你爷爷怎么了?”姜逐边问边走到老者身旁,指尖轻触手臂,便无奈地收回了手。
“剑气所伤,生机行将断绝,我只能用灵力暂时护住时老的心脉。”
时安迷茫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惊喜道:“仙人哥哥!你快救救爷爷!”
“咳咳……”渐渐醒转的时康年认出了面前已成青年的姜逐,他勉力微笑道:“姜上仙,许久……不见了,你……可好。”
姜逐一时感觉有些无措,他还记得,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老人,当年教自已种田时候是多么健壮魁梧、健步如飞。
那时候,时康年仿佛具有天生对土壤的感知力一般,只要看一眼土地状况,就能大致判断出此地的肥力和活性,甚至还能预知季节天气变化之后土壤的相应态势。
这些无不给姜逐以深厚的启发,让他认识到凡俗的智慧并不亚于远离烟火的修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