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手里拎着装着咖啡的袋子,塑料袋子在她们的并肩行走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真的吗?”
言若弯着眼睛去看她,开口说:“你原来在大学是这个样子吗?”
“我在大学的时候,一开始学习的并不是经济管理,而是珠宝设计,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喜欢亲手给身边的设计佩戴的珠宝,因为我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洛惟依微微低着头,就像是回忆着什么一样,她的声音鲜少这样低沉过。
“……后来,父亲说,想要我替他打理洛水,所以他让我改了专业,可是我不甘心啊,所以我选择自已慢慢学习,一边学着自已专业里的事情,一边达到他要求的标准,一边学习着自已喜欢的事情,虽然很累,却很快乐,比我现在……”
洛惟依的头发挡着她的表情,她低低的说:“……还要快乐……”
言若沉默下去,心疼的强制自已不再去看着她。
直到洛惟依故作坚强的带着笑朝她看过去,说:“不好意思,是我今天心情太低落,打扰了言总的好心情了,我不说了。”
洛惟依正想转移话题,却忽然听到言若开口:“……没有打扰,不是打扰。”
洛惟依看着言若看向路人的样子,好像忽然在那一瞬间,找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洛小姐还不知道吧,我……并没有怎么上过学,我所学习的东西,都是他们强制教给我的。”
言若转过头,对着洛惟依微微失神的样子轻轻一笑,就是这一抹笑,难得透露出来她不在意的几分情绪。
“洛小姐也清楚,我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这样的我,就当作交换秘密的筹码,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把我的不好说给你。”
“……”
本来这个时候,洛惟依应该说不用的,没必要,可是看着言若同第一次相识时候截然不同的面孔,就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一样,那一层东西是喜欢是爱,现在的她还看不分明。
洛惟依没再说话,言若就自顾自的说下去:
“在妈妈还在怀着我的时候,爸爸出了轨,每天每夜的夜不归宿,妈妈每次去追问,爸爸都说,他在为了我们母女的未来而奋斗,还斥责妈妈不要总是这样无理取闹。”
“男人都是这样,不管从一开始他有多喜欢,在长时间的接触下,那个爱和喜欢都会变了样子。他从追求你的时候,永远都是体贴温柔无微不至的,而当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女孩把心给了他,他就开始改变,他所自以为是的‘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奋斗’‘你不要总是这么敏感这样无理取闹’‘我们需要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不过都是他们的爱发生变化的最好证明。”
“但是真的想一想,他所做的这些,或许从一开始真的有关于你的原因,可是不管那个原因是不是真的关于你,对他所造成的好处都是他自已选择的,那么一开始收益的人是他,为什么还总是要拿为了女方做为借口。”
“如果没有你,他就不会这么做了吗?我认为,就算是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你们所谓的感情,他也会选择这么做,只不过你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所有的劳累和疲惫都有了借口。”
“……就像我的妈妈一样。所以,他们婚后,妈妈为他洗手作羹汤,一旦妈妈开始抱怨爸爸的爱不够,爸爸就会说,你不要总是这样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工作难道不是为了给你的未来做准备吗?我都这么累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消耗我?于是这个时候,道歉的永远都是妈妈,如果不是因为妈妈太爱他,怎么可能会先给他道歉呢?所以他做下一切对不起妈妈的事情,不过就是仗着妈妈很爱他。”
“后来那个女人挑衅到妈妈面前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又吵了一架,从那天开始,爸爸对妈妈说,没有下次了。”
“……”
“那天之后,我也算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妈妈温柔,爸爸偏爱,直到……外公的企业被他吞并,又知道了妈妈的事情之后突发脑溢血去世,从外公去世之后,这个所谓的美好全部都不属于我,于是妈妈在和爸爸大吵一架之后,被确诊为精神分裂和重度抑郁症,变成了所有人嘴里的疯子。”
“又过了没多久,妈妈自杀之后,彻底离开了我。爸爸娶了那个女人做我的继母,我就会成为你看到的那种局面。”
言若的声音在说这些的时候,是很沉重的,可是在那一份沉重中,似乎还掺杂着什么。
“……所以对我来说,这个破碎不堪的家庭,是我一生的伤口。”
言若把郁结在自已心里的那口气呼出去,转头看向洛惟依,说:“现在我们也交换过秘密了,洛惟依小姐,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言若提了提装咖啡的袋子。
她的眸光真诚,带着微微的光。
洛惟依忽然轻轻的慢慢的笑了笑,轻笑过后,她看着透过树叶缝隙的光轻声说:
“人的伤口从来都不应该是软肋,而人的软肋从来都不应该是被人威胁来达到某种目的的借口,就像是女孩的青春不应该是商品,而女孩的感情也不应该是谈利益的筹码。”
原来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活得这样通透,好多人穷此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却可以当着言若的面这样坦荡的说出来,她不仅说出来了,她还一直在这样做。
好多人都说,人的一生不应该活得太通透,应该活得糊涂些,只有这样人的一生才能够过得去。
但是事实真的这样吗?
少女就像是初春的草,生机勃勃的面向着生机勃勃的未来,然后她遇到了一个男人,把自已的感情和生活分享过去,再心甘情愿的承担起来作为妻子的责任,然后从少女蜕变为女人,从女人蜕变成为母亲,这该是何等的伟大。
但是这样值得歌颂的事情,却在生活的打压之下变得距离从前的自已越来越远。
从她和从前的自已距离得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的婚姻,就成为了她的枷锁。
“……啊。”
察觉到自已的思绪飞得越来越远,言若乍然开口,有些僵硬的转移话题说:“说到这里……我刚刚在想,像薇薇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未来……会有怎么样一个人去相配呢?”
洛惟依歪头看了她一眼,故作神秘的说:“或许……我不打算结婚呢?”
言若愣了一瞬,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洛惟依也在轻轻的笑。
言氏距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处于最高层的那个男人皱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那一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真是没有想到,他这个多余的妹妹竟然可以和洛水的大小姐走得这样近。
如果真的想要和洛水进行商业联姻的话,洛云深那个老头子的一关好过,但是她背后的洛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呢?
圈子里面的人有目共睹,洛老爷子器重这个孙女的程度比洛云深这个洛水掌权人还要重一些,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十分疼爱她的哥哥。
如果真的想要和洛水进行商业联姻,只怕要从言若这里入手。
但是怎么取悦讨好洛惟依也是一个问题。
言昇看着洛惟依的眸色有些深,那些风浪是汹涌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