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木又使了使眼色,
一旁的侍女心领神会,连忙将床幔露出的一角收整好,遮住了里面的一片狼藉,
慕容赋果然黑了脸,扯下衣架上的里衣就套到了身上。
“谁让你进来的?”
白霏霏扬起小脸,噘嘴道:
“我怎么不能进来了!你这还没当侯爷呢就这么大谱!”
“滚出去!”
“表哥你凶我!你忘了你以前最宠我了!”
慕容赋咬着牙,对明木怒道,“这踏马的是谁?一个外来的女子怎么进的军营??”
明木连忙解释道:“爷,这是沧州白家的嫡小姐,你的亲表妹!”
慕容赋脸上一侧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好似在拼命压抑要爆发的怒气,
他每年都会去沧州拜访舅舅,也会碰到白家的女眷,但是对她们的模样,他确实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白家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霏霏委屈道:“表哥你竟然忘了我!四哥还说你只要见了我的模样就一定会欢喜!”
这时一个身材清隽的男子也走了进来,慢悠悠笑道:
“阿赋,妹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气恼。”
少女见到来人便亲昵的靠了过去,撒娇道:“四哥!你骗我!表哥都不记得我了!”
慕容赋见了来人脸色缓和了一些,便道:“白四哥,你怎么来了?”
“不止是我,父亲、叔叔伯伯们、白家的内外兄弟们……都在赶来的路上。”
慕容赋问道:“白家在沧州出什么事了吗?”
“白家在沧州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族了,怎么会出什么事?”
“你们在沧州好好的,来朔方城做什么?”
“来朔方城做什么?你这话问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答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自然都是来帮你的!”
明木又提醒道:“爷,先让梁大夫换药吧,伤口还在出血呢!”
“去外面说吧。”
慕容赋披了外袍便走了出去,
明木引着白家兄妹也跟随其后离开了内室,
几人走后,
重重叠叠的罗帐被侍女一层一层的挑开,
景音这才看清,她在一顶巨大的军帐里,
七八个火盆被架在高空,熊熊燃烧,明亮又温暖。
一道九叠云锦张屏风将帐篷的内部空间一分为二,
慕容赋等人并没有离开帐篷,只是在屏风的另一侧坐下,
火光映在山水写意的半透纱上,影影绰绰,忽大忽小。
慕容赋外袍半褪,
身形瘦削的老人小心翼翼的将已经浸满血液的绷带取下……
一群仆妇端着盘盘碟碟围了上来,凑在景音跟前说道:
“夫人,请用膳。”
景音看着眼前的各色佳肴,毫无食欲。
“能不能弄些热水来,我想擦洗一下。”
为首的妇人回道:“将军的意思是,您沐浴要等他一起。”
旁边的侍女也劝道:“夫人,您先进些吃食……”
景音眼眸垂下,她明白,这里的一切都要经过慕容赋的允许,就连她想要清洗自已身上的污渍也不行,
因为就连这些令人反胃的污渍都是慕容赋给她的,是属于慕容赋的,
她也是慕容赋的……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如今的处境,她只能充满感激之情的成为慕容赋的玩物……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袭来,她打了个寒颤,胃部隐隐作痛,
她轻轻扯下了一重帷幔,拥着薄被缩到了床榻一角。
“我什么都吃不下。”
仆妇们看着躲入床幔之后的景音毫无办法,只能面面相觑,安静的待在一旁,也未再出声打扰。
帷幔落下,陌生的人们和陌生的环境都被隔绝在外面,
她躲在阴暗一隅,睁着眼,睡意全无,
自从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获得了片刻安宁。
突然丧失了所有力气,娇弱的身躯陷入了柔软的锦被间,
酒香的余韵混着血腥味、搅合着男人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和口腔,进入她的体内,
无法抵抗的酸痛感,凝固着的血液让她的肌肤感到发紧……
短短两三天,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一幕幕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掠过,
高悬的明月,一片狼藉的床榻,破碎的绣花胸衣,锋利的宝剑,明晃晃的白烛,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温暖厚重的鹤氅,虚伪冷漠的眼睛,满天金光闪闪的神兵利刃,滚落到她脚边的不知名的人头,满地流淌的红的发黑的血液,玄衣银发的魔君,缥缈的黑雾,陷入血污中的白色山茶花,布满龙鳞的宝剑,在空中打着旋儿的枯叶……
日夜不停,几乎没有停歇的猛烈冲击让她五脏六腑都翻搅成一团,胃里没有一点东西,让她逃过了呕吐不止的苦楚,……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以往单纯的经历,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与现在相比,那些她曾混迹过的低阶副本,只能用宁静美好来形容。
在那里,没有强暴,没有杀戮,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人头滚滚,没有这么令人懊恼的无法改变的剧情……
想到剧情……
景音心中一紧,
剧情被成功更改了吗?
她逃出那个惨死的结局了吗?
会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让她重新落入必死的境地?
未知的恐惧笼罩在了景音的心头,
她不能长久的呆在这里,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
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彻底避免林月桃身上的剧情线对她产生影响。
只要阿九带她离开这个世界,她就能重新回归正轨,
这里的一切就都不再是她需要面对的烦恼,包括慕容赋。
她一刻都不想再在他身边停留。
如果阿九回来了,得知她主动献身于慕容赋,会作何感想呢?会瞧不起她吗?
她都是为了活命,她只是迫于无奈……
阿九能理解她吗?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能再见到阿九吗?
现在早已超过了当初约定的时间,阿九还是没有回来,
她耗费了所有的天道积分,也是音讯全无,
难道,真的就如同那个紫衣女孩所说,
她被阿九抛弃了?
她怎么会被阿九抛弃?
她现在不能没有阿九,她不能失去她的道标。
只有阿九才能救她出去,
只有阿九。
如果阿九真的不回来了,她又该怎么办?
……
混杂的思绪在迷蒙的大脑中不断翻涌,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现在还活着,
她不断自我安慰着,
可眼泪还是不听话的冒出来,渗进奢华的锦缎里,止也止不住。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忽然靠近,
华青色的罗帐被猛然掀开,
景音半坐起身,柔软的薄被从身上滑落,
白嫩浑圆的肩膀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空气中,绝美的容颜上还挂着欲坠未坠的泪珠。
白霏霏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床前,
她杏眼圆瞠,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缩在床铺一角的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