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血腥味一起，赵安和委实无法想象这深宫之中的人会作何想法。
但彼时的洛诗予显然是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甚至懒得追究赵安和迟滞不前的动作，以至于害得她等了这么久。
眼下，什么都不比她尽快消除掉脸上的皱纹来得重要。
“嘘。”
她反手做嘘声状，赵安和见了，忙不迭颔首算是应对。
他落在洛诗予身后不过五步的距离，眼见着她近乎虔诚地将那瓷瓶里的东西倒出来，只那瞬息的功夫里，他仿佛便又瞧见了那幽暗之地血流成河的模样。
那是一处旧地，曾有无数妄图在九厄当铺换取性命的人折戟，而那里，恰好也是东虞卫密切看守之所在。
每月里，只有零星几人才有资格去。
赵安和是却是个例外，毕竟是虞景烁亲自安排的人。
只可惜，东虞国的帝王从来都不知道，他身边的人如今做得全是些阳奉阴违的事。
就在赵安和不自觉感到嫌恶的当口，洛诗予却是已经将手掌浸入了盆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鲜艳的血色融入她的血肉里,变得澄净透明时，她才又一次转身问，“本宫还有皱纹吗?”
赵安和是第一次被问，这毫无预兆的问话，让他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所幸的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神色，郑重念叨了一声，“微臣僭越。”
末了，才一本正经地凝视着洛诗予那张玲珑剔透的娇嫩脸庞，好半晌才摇摇头，“没有。”
事实上，赵安和说得并不比其他人笃定，相反甚至还因为无有预料而多少有些惶恐，可偏生洛诗予就是很受用。
或许因为她一早就清楚，只要赵安和拿来了她想要的东西,此前让她无意识间破防的一切就将彻底化为乌有。
不自觉带上了这个念头后，大抵无论听到的是些什么样的说辞，洛妃娘娘都未必会往心里去。
赵安和并非不知其中缘故，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眼瞧见,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好在，洛诗予并未过多为难。
她兀自沉浸在美色里，赵安和自觉无趣，便即刻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虞景闵也查到消息，发现赵安和跟九厄当铺有些牵连。
“吩咐下去，但凡遇上东虞卫，权当没看见。”
虞景闵倏然一句，委实让底下人茫然得很，可再往细里想,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此前冷不丁撞上了东虞卫的人，委实让他们好一顿纠结，最后也是虞景闵亲自做主定下的放人。
“东虞卫的确磨人了些，可就怕是我们一心想要避开，对方却一门心思往我们枪口上撞啊……”
曹子轩对虞景闵的决议从无异议，可他总也不自觉忧心忡忡。
得亏虞景闵不曾冷不丁追问个所以然，否则曹子轩也未必能说得上来。
他只是心底里始终隐隐有几分不安罢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虞景闵的忧虑半点不比他少。
“顾星雾!”
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喊时，正伏在桌上借假寐的由头默念口诀的时候，委实被这冷不丁声响吓了一大跳。
等回过神来，倏然瞧见虞景闵的时候，她到底也有些恍惚。
“你怎么……”
“做好准备。”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只一瞬的光景，顾星雾眼睛里的错愕骤然消失。
她早该想到的，虞景闵找她从来都只为一件事。
“好。”
顾星雾淡声应下，尽管他们不曾说破，可一旁的顾母却还是即刻领会了那不可为外人道的心思。
“虞大人，星雾这丫头自小被我宠惯了，任性又莽撞，还得劳烦您多多照应着。”
她兀自起身，不无恳切地为顾星雾说好话,图的不过是他能多关照自家女儿一二。
“夫人言重了。”
虞景闵淡然应了，偏头再去看顾星雾的时候，却见那丫头分明是一副不曾在意的模样，正不知小声嘀咕着什么。
大抵是她如此这般已经有些光景了，顾母对此赫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何况彼时的她心知自已不可能替顾星雾做主拒绝，只一门心思替她求个平安，至于旁的，倒也的确是无从顾及了。
可虞景闵不一样。
他倒是不知这世上竟还有比保媒更让顾星雾沉迷的事。
此前陈若雯跟她之间的那些事，两人并不曾细致与虞景闵提及，故而虞大人也不过只是知道她们关系不错，而陈若雯也是个有本事的，至于她最后的那些叮嘱，虞景闵更虞一无所知。
加之先前那些日子，虞景闵下令给顾星雾拨乱反正了好一会儿，可怜顾小姐不是在帮忙牵红线，就是在不停解释她跟虞景闵不熟。
最近这两日，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得到些空闲，可以腾出空来再仔细钻营一番让她念念不忘的口诀。
只没成想，还没试过一轮，就被不请自来的虞景闵打断。
顾星雾原本以为，这人吩咐完了便会如从前那般扭头就走,绝不多做停留。
可没料到，虞景闵非但没急着走，还看了好一会儿，以至于让顾母不由得变得欢喜起来。
纵是这请求过分冒昧，可只要虞景闵答应好生照看，她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又何妨?殊不知，虞大人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在她的身上，而只在顾星雾。
“你还有事说?”
等顾星雾倏然感受到正被人直勾勾盯着时，她当即回神，神色淡淡地问道。
说这话时，她始终是一副淡然模样，显然是半点没有将虞景闵当成那不可轻慢的大人物，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奈何，她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落在顾母眼睛里，便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你这丫头，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当着虞景闵的面，她纵是心底生急，也总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能呵斥两声，转头再替顾星雾赔不是。
“大人恕罪，我家这丫头口无遮拦……”
顾母还没来得及替顾星雾转圜，却听虞景闵扔下一句没了便急匆匆走了。
他脚步飞快，似是多一秒都不敢停留，顾母还当是他们冲撞了，让人有些下不来台。
“你这丫头怎么能跟大人这样没大没小的?”
一回神，看到顾星雾那半点没有不安是淡然模样，她到底是没有忍住，不自觉教育起来，“那可是镇魔卫，多少人胆颤心惊地想要避开，你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些呢?”
骤然听着这话，顾星雾只觉茫然。
“为什么要避，有话直说才是为人根本呀，娘。”
她一字一顿说地再坚决不过，显然是半分都不曾领会顾母那一应小心翼翼伺候招待的真谛。
“可也不能过分直白啊，万一他要是心里不舒服呢?”
顾母没好气地轻叹道。
“多大的人了呀，咱不兴秋后算账的。”
顾星雾苦笑，想着虞景闵好歹也是堂堂镇魔卫副指挥使，若是非要为了点自已的脸面假公济私，只怕也难以服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