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景闵到底是忘了,他才不过是盯着那神像看了几眼,就差点被影响,更遑论顾星雾这个与其朝夕相伴的代言人。
“呵。”
不以为意的轻蔑声刚起时,虞景闵倒也不曾全然放在心上。
他只当顾星雾是在为自已此前明知她深陷危难却置之不理的混蛋行径表达不满。
倘若非要论的话,这一次他的确没了从前那亦步亦趋小心照应的机会。
虽是时局所限,可眼看着顾星雾一步步走向不归路的虞景闵,心底里终归还是闪过些许怅然和愧疚的。
只是,现如今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变成如今这样,只是被旁的东西影响了。
你让我试一试,如果我们毁掉它,说不定一切就都好了。”
虞景闵字字恳切,但架不住顾星雾早在听到第一句时就已暗生不满。
“你也是来求取神明庇护的吗?”
顾星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开口。
许是因为此时的顾星雾终究是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疏懒意,反倒是让虞景闵少了许多警觉。
可就在他将应未应的时候,顾星雾却是突然邪魅一笑。
这突兀的动作远在虞景闵的意料之外,亏得是他下意识有所动作,不自觉想要上前一步,控制住顾星雾,好不教她四处叫嚷。
殊不知,彼时的顾星雾唯一念想不过是逼着虞景闵远离神龛,才不至于坏了她的大事。
至于胆敢肖想旁的可怜人,无一例外都只有一个下场。
“看来,今儿个外头发生的事,你当是已经知晓了,可你虞景闵那么聪慧的一个,怎的就看不清情势呢?”
顾星雾全无半点隐瞒,如此坦荡的模样,到底让虞景闵有些恍惚。
毕竟,在她开口之前,那人分明还念着一切或许都不过是顾星雾的无奈之举。
身为渡厄者,他们本也已经不得已让渡出了许多选择的权利。
哪怕是被迫成为邪神的拥护者,顾星雾十之八九也是无辜的。
这是此前横在虞景闵脑海里,从未曾变过的心思。
但显然,倏然听到顾星雾这斩钉截铁的一句,一切也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虞景闵迟疑着,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顾星雾却是不答,她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许是因为她受邪神侵扰太多,虞景闵只下意识觉得那阴恻恻的笑容里,存了太多他此前并未曾意识到的东西。
“胆敢惊扰神明,该死!”
顾星雾丢下这一句,下一秒已然是不管不顾地跟虞景闵厮打起来。
诚然,单论个人的本事,她从不认为自已会是虞景闵的对手,可现如今的顾星雾从来都不是独自作战。
她比虞景闵更能找到目标一致的盟友,尽管是暂时还没有,她也会想办法。
顾星雾屋里的动静闹大了,这是当虞景闵下意识跟对方扭打在一起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同闪进他脑子里的念头。
虞景闵当然不可能忘记,村长提前部署在外的那一群人,不过是他先前还存着一点奢望,盼着还能凭借着他跟顾星雾的那点私交,好让这家伙恢复神志。
但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十分离谱。
不光是对顾星雾的预估有误,连带着对他自已的能力也预判失败。
如果对手从始至终都只有顾星雾一人,虞景闵定然能有机会全身而退,可等援军抵达,他却是再没了挣扎的机会。
“虞景闵,你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吗!”
村长急匆匆带人赶来,第一时间将顾星雾护下,而后愤愤然怒斥道,“你姐姐可是有仙缘的,你放眼瞧瞧,外头有多少人正羡慕你们虞家,可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不容置喙的一句,不变的是对虞景闵的失望和鄙夷。
显然,他趁夜袭扰这事,无论是被谁瞧见了,都未必能说得过去,更何况是眼下这般。
“我只是想知道,顾小姐究竟奉的是哪一路的神明。”
虞景闵倒是不偏不倚,神色如常。
可哪怕他问得再坦荡,却也终究难平众怒。
“这是你该关心的吗?”
“就算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来扰?”
在对方接连的追问声里,虞景闵不得已选择了沉默。
不是因为他无从反驳,实在是有些话犯不着说的太多。
说的多了,便显得昭然若揭。
“既然你没否认,那就跟我们去祠堂一趟吧。”
村长叹了口气,想要依着规矩将虞景闵送到祠堂面壁思过。
虞景闵不曾推诿,要知道,这也是规矩的一部分,他除了坦然接受,并没有第二条路。
然而,虞景闵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出了顾星雾家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步履匆匆的陈若雯。
“村长,不好了,外头出事了……”
她冷不丁的一声喊,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事实上,不光是走在最前头的那几个,连带着虞景闵都不自觉变得恍惚起来。
毕竟来人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尤其,是在虞景闵也跟着其余众人一道,下意识循声而望的时候,他分明从陈若雯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看似是不经意的一瞥,可虞景闵分明觉得那时陈若雯看着他的眼神,完全是提醒和通知。
可是,只那一眼的功夫,确实不能让虞景闵有多少合乎常理的猜想。
彼时,他私心里唯一闪过的念头,也不过是不想陈若雯也牵涉其中。
毕竟,她已然是当前为数不多判定顾星雾有异的渡厄者了。
何况,方才村长说的是要送他去祠堂,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依照规矩直接处置,想必这中间还有许多他没能来得及发现的事。
可有一点,虞景闵是信的。
那就是,他大抵没有那么轻易会死。
既如此,便也着实没了大刀阔斧拖累另外一个的必要。
可陈若雯显然不这么想,从她算到虞景闵会铤而走险的那一刻起,便不曾有过哪怕片刻的凝神。
不为别的,只因怕他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