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眼前那些人,显然是早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手下的动作从不曾见丝毫迟疑。
“你们练了多久?”
眼见着夫妻俩小心翼翼地端着他的血出门的时候,虞景闵倏然喑哑地开口,一字一顿间,尽显疲惫意。
只那一瞬的功夫里,旁人未必能分得清,虞景闵究竟是因为失了血而不由得气血不足,亦或者是骤然间看清了所谓家人的真面目,而不自觉感到胆寒。
夫妻俩迟疑片刻,没来得及应。
就在他们思忖着该如何做答的时候,顾星雾叩开了门。
不多时,有人急匆匆来报,说是外人有人求见。
“不见。”
虞夫人想也没想便厉声拒绝。
而一旁的老爷却是还保留着几分清醒,“对方可曾说过所为何事?若是不着急,便请他改日再来吧。”
今日里是他们第一次从虞景闵身上取血,无论如何都得亲自盯着送到另一个孩子的身体里,确保他无恙才好。
除此以外,他们当真再提不起任何精神来做旁的什么。
“那姑娘说她姓沈,来……”
前来报信的人,支支吾吾,好一会儿都没能说一句完整的话,末了还总是有意无意略过老爷夫人,远远瞧着倚在门边的虞景闵。
“来做什么的,你直说便是。”
虞夫人似是片刻都不愿多等,她倏然催促了一声。
伴着这不容置喙的说辞,那人便也只能心一横幅,兀自咬着牙将顾星雾的原话如实以告。
“那位顾小姐说,是来找大少爷的。
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丢不得。”
仆从一字一顿说得再坚决不过,但这话倏而落到在场其他人耳朵里时,却也不自觉是翻涌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顾小姐?顾星雾!虞景闵不过刹那的功夫便即刻意识到了。
可他顾不上去想,那丫头是怎么一路寻过来的。
他怕的是虞家人分明不可能那么轻易让他们相见。
他也怕顾星雾那丫头一根筋,不管不顾的,只一心想要带走他。
依着虞景闵如今这孱弱的模样,若是他们双方当真争执不下,虞景闵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迟疑之间,虞景闵动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要继续传音。
但不成想,他竟没能成功?
“怎么会这样?”
虞景闵心底里泛着狐疑,百思不得其解。
而另一边,虞家众人却也委实慌乱得很。
将虞景闵送走,眼睁睁看着他成了个没有灵魂的畜牲,按说这是任何父母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可他们早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如果不牺牲虞景闵,便无疑只能眼看着另外一个活活死去。
“请那位姑娘进来,好生招待着,我即刻便去见。”
虞老爷开了口,稍一沉思,到底还是不自觉补了一句,“至于旁的,一个字都不准多言。”
底下人哪里敢不从,匆匆应下便忙不迭离开了。
但虞夫人显然对这一安排很是不满,“直接将那丫头打发出去不就好了,哪里还至于要仔细招待,万一……”
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说。
“夫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虞老爷何尝不知道他如此安排多少有些铤而走险,可对方既已经找上门来,便显然是不可能轻易作罢的。
与其时刻都提心吊胆地过活,倒不如趁势而为,也好顺便将虞景闵遇难的消息放出去,如此也算得上是一石二鸟。
“是福不是祸,既然躲不开,倒不如主动面对。”
虞景闵听着这位自诩饱经风霜的当家人一本正经的说辞,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那两人全无避讳地,当着他的面替自已安排身后事,着实让虞景闵头皮发麻。
“顾星雾,你可千万得机警些,不能被他们骗了。”
虞景闵没有旁的倚靠,他只能盼着现如今的顾星雾,依旧保持着他们初见那日的警觉和聪慧,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顾星雾当然不至于被人给骗了。
听着城中百姓煞有介事地谈及虞家的种种,瞧着他们眼睛里无一不是怅然异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如今虞家父母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法理不合的。
换言之,只要她运用得当,就有机会救下某人,甚至还能反将一军,说不准还能替虞景闵报仇呢。
只是这后一遭,到底还是得先问过虞景闵自已的意思。
毕竟,现如今对方是他名义上的家人,若是虞大人还是愿意看在这一层微弱缘分的面子上,为他们留个体面,顾星雾到底也没有理由拒绝。
“虞老爷。”
总算见到虞景所谓父亲的那一刻,顾星雾到底还是依循着礼数,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
她只当分明没有瞧见那人尚未来得及收敛的不快罢了。
“敢问姑娘所来何事?”
哪怕早已经听下人汇报过,但此番当着顾星雾的面,虞父却分明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茫然模样。
顾星雾见状,不由心中冷嗤,可面上却是不见半点不快,只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一字一顿地道,“我今日来,是为虞景闵。”
顾星雾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地极重,末了还不忘状若不经意的抬头去看对面人的神色。
毫无意外的,虞父没能保持淡然姿态,兀自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既是找旁人,来我虞家做甚?”
“怎么?难道虞景闵非是虞家人?这可是跟我打听到的消息,全部一致呀。”
顾星雾闻言,不自觉便做后怕状。
顿了顿,也不管跟前人是何模样,便又兀自道,“实不相瞒,那虞景闵乃是我养着的一个小家伙,可前不久突然就不见了,我一路寻来,多方打听,才寻到这儿。”
“笑话。
你养着的玩意儿不见了,到我府上来寻,姑娘,你倒是说说,这是何道理!”
听到这儿,虞家老爷便即刻变了神色,他眼睛里不自觉就显露出些许狠厉意来,这其中的滋味,顾星雾又岂会不明白。
“虞老爷您有所不知,那虞景闵虽是我养着的,可与我竟也有着前世修来的缘,他如今虽口不能言,却是能托梦与我。
若是不然,我又如何能寻到此地?”
顾星雾神色淡淡,于不经意间却是又一次将所有的问题都一股脑地抛给了虞景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