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任试剑大会,都会有一个主持者,还有一个护剑者。
这一次的主持者,就是月溪宗。而护剑者通常不在人前暴露自已的身份,他们会在暗中协助主持者,让试剑大会如期召开。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天晚上,冯凭要单独找到沈欢,问他最近宗门内发生的连环惨案。
“我是不想接这劳什子活,费力不讨好。但是没办法啊,抓阄抓到我了。”
冯凭说起这件事还是一肚子怨气。
方渡听完他的抱怨,又问了一句。
“所以呢,你在程星阑的房间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
冯凭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
“这位兄台,我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是站在月溪宗这边的,你应该是误会了,错把我当作坏人。
现在误会解开,你跟我应该暂时算是一伙的,那我也不瞒着你。
我在房间内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我发现,其实有问题的,是躺在床上的程星阑。”
方渡的神色一凝。
“程星阑有什么问题。”
“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了。但他躺在那里的时候,我看了看他的命数星图。”
“你还会这个?”
“我当然会!”
冯凭这时激烈地挣扎了两下,似乎对于方渡的质疑很不满。
“这是我们冯家的祖传秘法,在正式成为御风宗的弟子之前,我就会看这个了。”
“哦,那你发现什么了。”
冯凭说到这里,方渡隐约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一个冯家,算命算得很准。
他们算命不观天不看相,只看面前的人。
在他们眼中,人不是人,是由一颗星连着另一颗星,进而组成的一张复杂星图。
透过这些相互连结的星星,他们就能看穿一个人的命数。
当然,这样也有代价,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动用此门秘法。
不过如果只是偶尔看一两颗星星,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方渡记得最早的冯家人就用这种法子招摇撞骗。他们有真本事,但是因为不想付出代价,所以每次只算到一半,剩下的全靠瞎编。
靠着这样的手段,他们很快发了家。没想到现在,骗子的后代竟然都当上修真界名门正宗的宗主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方渡不关心他们家的秘法有多牛,他只想知道,冯凭究竟在程星阑的命数星图上面看到了什么。
冯凭说没看到。
“……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
冯凭加重语气,重复着自已的话。
他也很震惊。
“凡人的星星要黯淡些,有些人命弱,星星的光几乎看不到,但我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可这个程星阑,他的星图是一片漆黑!一颗星星也没有!”
没有星星,这说明什么。
“说明程星阑,不是活在此岸的人。”
方渡安静了一瞬,接着冯凭的话说。
冯凭也是感觉很奇怪。
“我看过了,他的身体是自已的,也有清醒的意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还是‘活’在这里的人。可是他的星图又什么都没有……”
阴生子。
方渡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和落棋一样,程星阑也是借命而生的阴生子。
他做出这种判断,前提是,冯凭说的都是真话。
方渡没办法不去怀疑,因为冯凭他们家祖上都是大忽悠,说话真假掺半。
就算是现在这种,自已的性命都被别人捏住,他们下意识地也会编几句瞎话掺杂在真话之中。
这是天性,改不了的。
冯凭感觉到自已的头特别沉,他不知道自已被吊了多长时间,但他知道,再吊下去,恐怕他真要出点事了。
对面的人有好一阵子没开口说话,冯凭心里有点没底。
“兄台?兄台你还在吗?”
无人回答。
冯凭这时突然意识到,房间内安静下来,一点气息都没有。
这时他尝试着动用灵力挣脱束缚。他只是微微出手,突然,身上的麻绳就断了。
冯凭整个人大头朝下,砸在地上。他唉呀一声,把头套从脸上拿下来。
手掌触碰到黑布的瞬间,那一整块黑布都化成了粉末,顺着敞开的窗子飘远。
他低头去捡那些断掉的麻绳,麻绳也是如此,全部消散了。
重见光明的冯凭环顾四周,这里竟然是自已的房间。
半点残留的气息,或者证据都没有。甚至他的脚踝上都不见任何勒痕。
如果不是自已的脑袋还在充血中,冯凭甚至会以为刚才只是一场梦。
“到底是谁啊……”
他咕哝一句,心里有几个人选,但又不确定。
方渡很忙,他没时间跟冯凭继续耗下去,第二个要见的人,就是季实。
他用了同样的招数对付季实,季实虽然比冯凭慌乱了点,但没像他那样张嘴胡说。
季实不想惹是生非,他看出对方并不想害他的性命,所以把自已昨夜的目的如实相告。
“程星阑是我的同门,白日宗主有意隐瞒他的真实病情,不让我们多看,我实在无法安心,就趁着人少的时候,去看了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季实的语气平实真诚,听起来不像假的。
但是,方渡仍然戳穿了他的真实想法。
“你对程星阑有敌意,你把他当作对手。”
他笃定地开口。
同样被黑色头套遮住脑袋的季实没有否认,看来就是真的。
季实程星阑年纪相仿,而程星阑很明显更受宗主沈欢的信任。
比起跟他同时被任命的郁卓,他还是觉得,程星阑的威胁更大。
他是有野心的,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当上月溪宗的宗主,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堂主。
沈欢一直在物色下一任宗主。他受到沈流月的影响很大,不认为自已能坐在这个位置千年万载,迟早要把他传给后人。
他和沈流月一样,比起他们自已的利益,让月溪宗顺利地传承下去更重要。
在季实眼中,目前沈欢最中意的人选,不是他,也不是郁卓。
正是这个不起眼的程星阑。
见季实沉默,方渡也没有多说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剩下的都不重要。
方渡最后来见的人,是边玄明。
和前两个不一样,他没有把边玄明吊着绑起来。
边玄明刚刚从外面回来,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人明目张胆地坐在椅子上,面朝着他。
头上蒙着黑色的头套,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