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京城里也放了烟花。
今夜没有宵禁，城内依旧灯火阑珊。
沈知昀吩咐人拿壶酒来。
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个木雕，旁边是白河拿上来的酒。
他就坐在院子里，也不吭声，也不觉得冷。
庭院里还有棵梨花树，只不过眼下正逢冬天，树干还是光秃秃的。
烟花在上空绚烂，府外也响起了鞭炮声。
“新年顺遂。”
沈知昀斟了杯酒，抬手放在木雕前，随后又拿起酒壶朝酒杯碰了碰，微微仰头喝下腹中。
他今日高束起了墨色的长发，腰间悬挂着带有祥云纹的玉带，一身绯红色的长衫衬出他白皙的皮肤，外头还披了件狐毛大氅。
直至喝完，他朝皇宫的方向看了许久。
冬日里冷冽的风吹得他眼睛有些干涩。
他想起曾经与那人的点点滴滴，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也许这就是命吧。”他轻声叹息，将酒壶放下。站起身来，缓缓走进屋内。
虽是新年，他的心情却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往常逢年过节，总会有一个人的身影牵动着他的思绪。
——
皇帝也没睡熟多久就被叫起来了。
年初一要办的事比除夕的还要多。
刚到丑时，康意就在殿外轻声唤他，“陛下，该起了。”
叫了几声姜止樾才动身。
锦姝也被吵醒了。
“你先睡，到了该醒的时辰起就行了。”姜止樾抬手抚平微皱的眉头。
锦姝嗯了声，然后继续翻了个身睡觉。
本朝年初一祭祖只需皇帝去就行，皇后是不能同去的。
姜止樾走后，锦姝睡得就更安稳了。
祭祖结束了，寅时姜止樾正在吃饺子，过年讲究素，所以他用的也是素馅。
这里就有讲究岁更交替，祈求新一年平安，素净。
卯时锦姝也要起身准备了。
等皇帝的开封仪式结束了，她也要和皇帝一起领百官去给太后庆贺礼。
“困死了。”锦姝由着宫女给她穿上朝服。
这朝服还是内务府新做的，特意做的宽松了点。虽不紧贴，但还是能看出隆起的小腹。
“娘娘，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待会可有得熬呢。”水仙从外头拿了碟梅子糕进来。
锦姝点头，穿好朝服后塞了几个梅子糕进了嘴里。
姜止樾是从另一边来到慈宁宫的。
帝后站在前头，一些宗亲和王公贵族跟着他们进殿贺礼。
而那些官级低的就没资格去慈宁宫，他们只能在午门外进行朝拜。
太后高坐于殿堂之上，接受众人的朝拜。
彼时她老人家也换上了新衣，还特意新做了蔻甲，脸上笑意盈盈的。
锦姝身着华丽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站在姜止樾身旁。
姜止樾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上的朝服绣着九龙，如圭如璋，器宇不凡。帝王之相，高贵典雅，风度翩翩，令人心生敬畏。
皇帝宣读贺词，表达对太后的新年敬意和祝福。
太后又要赏赐帝后和群臣，以示恩泽。
对太后的贺礼结束了，但事还没完，还得去保和殿接受官员的朝拜，进行贺岁大典。之后还得回乾清宫接受后宫的拜年。
姜止樾昨夜本就睡的时辰少，这会还有一堆事要干，他都要有些睁不开眼了。
百官入朝，恭贺新禧。
保和殿里的大臣都在了，沈知昀也在，毕竟他是户部侍郎。
锦姝在上首一眼就看到她的祖父和沈丞相，他俩身着高位，站在百官前头。
保和殿里百官身着朝服，随着金钟鸣响，百官匍匐在地，低微的声音在殿中回响。虔诚地向帝后叩拜，高呼万岁千岁。
而此时本朝的几个附属国也要朝临京的方位进行叩拜。
“龙腾虎跃迎新岁，皇恩浩荡福满天。朕愿新年之始，万象皆春，百姓安居乐业，共享盛世繁华。”
叩拜完毕官员们呈送贺礼，各种珍贵的礼品陆续被呈现到御前。
在一片恭贺声中，沈知昀看向了上方的锦姝，她今日比任何时候都光彩耀人。
再看向身旁的皇帝，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闪过。
锦姝头上顶着繁重的首饰也累极了，但在百官面前也不能出差错。
贺岁大典结束了她松了口气。
“累着了？”姜止樾轻声问她。
“能不累吗，都重死了。”锦姝同他坐着御驾前往乾清宫。
“快了，再忍忍，用了早膳咱们回去补觉。”姜止樾又低头望向她的小腹，抬手摸了摸，“你也累了吧？过会让你母后多吃点补偿你。”
如今还没胎动，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踢两脚。
姜止樾还是牵着锦姝进乾清宫的。
如今妃嫔也不多，没有了禁足的那两位就更少人了。
殿里妃子和皇嗣都在了。
姜止樾在上首，皇后在下首带领着后宫众人给皇帝三叩九拜。
凤鸣九天，皇后贺岁，福寿安康，新年吉祥。
拜完了妃子送礼，皇帝再赏赐东西就算结束了。
回到凤仪宫，锦姝连忙摘下繁琐的首饰，脱下了朝服就往床榻上摊。
姜止樾倒没有她这般利索，等秋竹和郁金给他整理好了才往床榻上走去。
秋竹吩咐着让人下去了。
“你往里点，都要把我挤下去了。”姜止樾见她睡得七零八落的，样子有些令人嗤笑。
见她没反应，姜止樾又轻轻推了她一下，没用太大力，也没推动。
半响也没个动静，成，睡着了。
姜止樾有些无奈，但还是把自已尽量缩小点，然后拉了拉被子也闭上了凤眼。
是真的困，也是真的累。
两人也不管饿不饿了，反正就这么睡了。
殿外的秋竹见锦姝这样早就见怪不怪了，她让小厨房等午时了就备午膳。
反正午时他俩肯定是起不来的了。
睡着也没多久，外面又下起雪来了。
前天下的雪还都堆在枝头上，明明是不起眼的，可偏偏和宫墙一起了，宛如玉树琼枝，令人心醉。
这会子下的雪还不算大，像柳絮，也像鹅毛。
——
要说最开心的就是大皇子了。
芙蓉宫的惊鸿殿里，温淑妃正给大皇子换衣裳。
大皇子今儿个起了个大早，除了要去拜年就是为了出去玩雪。
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的。外头没下雪光有着雪堆他觉得没意思。这不，一听下雪了就按捺不住了，匆匆让人给他换了衣裳就跑去庭院里了。
要不是二公主还小，指不定也拉着她出去玩。
一个人玩还是有些无聊的，他想起了在春华殿的二弟。
“母妃，我们去找陈娘娘和二弟玩吧。”大皇子又从外头跑了进来，伸手拉着温淑妃的衣摆晃悠。
温淑妃其实也有这个意思，便让人备起了轿子。
春华殿里陈容华正和二皇子用着早膳。
相处也半个月多了，他们之间倒也融洽。
二皇子有时候会想起他的生母，你说思念吧，那倒也不是，是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昨夜是陈容华陪着他一同守岁的，她说：“愿除旧妄生新意，端与新年日日新。”
二皇子一愣，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手心里传来的是陈娘娘的温度，是滚烫的，也是热烈的。
他记得往年他的生母只会说“新年之伊，学业有成。”
早膳也有素饺子。
“礼哥儿多吃点，外面下了雪，到时候指不定又冷了些。”陈容华同他坐一桌，时不时给他夹菜。
“儿臣知道了，陈娘娘也是。”二皇子应下后也没再开口说话了。
陈容华也没有不悦，反倒她很开心了。
“主子，淑妃娘娘和大皇子来了。”杏叶进了殿给她传话。
“快请进来。”陈容华笑着起身，放下了筷子，出了殿门迎了上去。
陈容华都出去了，二皇子也跟着出去。
“请姐姐的安。”
她给温淑妃请安，二皇子也紧随其后。
温淑妃失笑，一手拉过她，“你啊，外头下了雪，何必亲自出来呢。你我都这么亲了，我难道还会说你不成？”
“见到姐姐，我这心里头就高兴的紧，姐姐新年顺遂啊。”陈容华站在了温淑妃身旁，与她一同进殿。
“姐姐用过早膳没有，我这正好用着呢。”
“还没有，这不安哥儿闹的厉害，我也想着到你这来一趟，不麻烦吧？”温淑妃又招呼着大皇子赶紧进来。
陈容华吩咐杏叶多添两份餐具。“我是什么人，姐姐还不知道啊？”
二皇子回了位子上继续用膳，大皇子也坐在他身旁。
姜靖礼对于他这个大哥其实是羡慕的，羡慕他有个好的母妃，也羡慕他过的日子惬意。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整个临京是白雪覆盖，一片洁白祥和。
新的一年他会有新的生活，会吗？他自已都不知道。
会吧。
但愿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