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从辰荣营地回来之后,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她再也没见过相柳了。
还是一如既往一般,每日摇晃着去听石先生讲着大荒之上的奇闻轶事。
三娘一直都觉得自已是个异类,生活在在热闹的清水镇,没有想做的事,像个飘游在世间的幽魂,没有心力去交际,不想去找朋友。
要说爱好,怕就只剩下喝酒了。现在有间酒坊热闹得很,也不需要自已去动手。每日无所事事,颓废至极。
这日里,天气尚好,三娘坐在后院里连廊下,静静看着观棋的二儿子在作坊里清洗已经泡好的粟米。
突然想起自已说请相柳喝酒,自已都没动手怎么算请呢?
起身将小二赶了出去,小家伙有些发懵,就看到姑姑用襻膊将袖子束好,将头发挽起来,带了一个围裙,颇有乡下厨娘的样子。
清洗粟米,然后上锅蒸煮,复蒸,下酒曲发酵,保温让他自行发酵十二个时辰,便可装缸了。
三娘这一举动惊呆了家里人,尤其是小一辈儿的,他们根本没见过这个姑姑出过手,只是听父亲讲过,没想这手艺如此之绝。
过了一天之后,三娘将发酵好的酒装缸封存,然后下锅水继续发酵,发酵六至九日之后,取出然后蒸馏,再进行调酒,最后调制到合适的度数,再装坛就成了。
三娘自已封存了十坛在园中的那棵梅树下,待日后需要再取出 这酒年辰越长酒色越透亮,酒体也越香醇。她用了特殊手法,布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待日后开坛之时,酒水就会蕴含丝丝灵气,算是给他个惊喜吧!
三娘在这方小院里等啊等,始终没等到有人赴约。有点失望却不意外,毕竟自已是个有“嫌疑”的陌生人不是?
清水镇的夏日炎热异常,三娘不耐热,嫌家里又闷又热,晚上又溜到后山山顶了。视野开阔,夜风习习,十分凉爽,再来上一口酒,看天上星河流转,岂不美哉?
三娘躺在树杈上,大老远的就听见一声尖利的雕声?嗯?雕?这个地方还敢如此嚣张的根本不做他想,是相柳和他那只大白雕,上次虽然没见过,但谁不知道相柳有一只白羽金冠雕啊。
这?夜路走多了,怎么不是在湿脚就是濒临湿脚的路上!三娘有些纠结,要不要去看看!去吧怕是嫌疑更大了,不去吧!又不甘心。
三娘挠了挠头,眼神定了定,管他呢!看了再说,又不怕死的溜过去了。
相柳的鸟儿飞得极快,三娘运转全部灵力,勉强能看得见一个白影子。
此地也不知道是那个无名山头,突然鸟儿就带着相柳落下去消失不见了。
三娘也跟着追下去 ,咦?人呢?一下子就不见了,此地古木高大粗壮,也不知道几千年了,有泉水叮咚作响,就是夜里有些昏暗幽静。
小心谨慎的查看一番,毛儿都没有钱。三娘在地上捡起一根棍子,走到溪边泄愤似的搅乱了一滩平静的小水洼,轻轻嘟囔了一句:“真是的,见个面怎么那么难!”
“你在找我?”一个平淡冷漠的声音响起。
“额!就是碰巧遇上了,有点好奇!这才……!三娘的身子僵了僵,然后慢慢转过身。
抬头看着坐在树上的人,他的袖摆处有血迹,轻蔑而冷漠的看着自已,脸上却有些苍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受伤了?
“呵!你似乎对我很有兴趣?”相柳嘴角有一丝冷血,眼神冰凉且阴鸷。
“相柳,我知道我是挺有嫌疑的,但是我来这里的时间那么早,真要是细作,早八百年就动手了,何必如此!我只是觉得你像我一个故人罢了!”三娘揉着头,满脸无奈的看着相柳。
“我不是你的故人,所以你找错人了,以后也别来这山里了!”相柳阴沉沉的看着三娘。
“……这个我不能保证啊!这,今晚遇上你也是意外啊!”
“意外多了就是有预谋,姚三娘,别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他的眼里满是杀气。
三娘不知道该用何等心情去面对他,一个人的心门关闭了,那就很难打开了。
“相柳大人,既然怀疑我,我也无法自证,以后我会注意的!”三娘低下头,忍了忍泪意,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相柳大人,我看你受伤颇重,我会一门独特的治愈之术,我替你疗伤,之后就不出现了!”
相柳微眯着眼睛,似在观察姚三娘,面前这个女子经常穿着一身棉质的白色长裙,胸前的衣襟上面绣着一束黄色的腊梅,长的是那种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普通面孔,头顶只有一根简单木质簪子簪住发髻,其余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虽普通,却有一身很特别的气质,似空灵之中夹揉了一种尘世之气,很复杂。
“你威胁我?我相柳是你能威胁的?”眼神阴恻恻的。
三娘放下手中的棍子,纵身一跃是坐在相柳不远处,“你想杀我易如反掌,你就当我是见不得别人受伤吧!”
“呵!既如此不用白不用,我倒想看看,你这乱七八糟的治愈之术是个什么东西。”相柳冷冷一笑。
三娘一言不发,运转灵力,查看着相柳,很严重的内伤,灵力低微的人,若是没有灵丹妙药,怕是早没了。
哼!从小就嘴皮子硬,现在这嘴更加不讨喜。她黑着脸一点点输入灵力修复相柳的内伤,受伤如此之重,竟还能面不改色!
相柳则是十分惊讶,自他从死斗场逃出之后,得义父传授一套疗伤功法又自创一套功法后,普通药物对他根本没多少用,而这个奇怪的女子用她奇怪的功法却能直接治愈的内伤!他有些看不懂,她为何如此!
约半个时辰,三娘缓缓收回灵力,面色不太好的看了相柳一眼,转身落在地上,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内心十分憋闷,有生气有气恼更多的是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宣泄出口。
相柳罕见的有些惊愕,就这么走了?什么话都没有就走了?
运转周身灵力,毫无滞涩之感,好厉害的治愈之术!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身形一闪,追了上去。
三娘感觉到他追上来了,隐隐带着杀气,有些讶异?干嘛呢?帮了他要杀自已?什么破毛病?
顿了顿身子,回身避开相柳的那一掌,随后两人竟然打的有来有往,相柳的招式大开大合,如置身冰雪之中让人无处遁形。每一次凌厉的掌风周围都带有雪花,唯美的不像杀人一般。而三娘的身法更为飘逸灵动,犹如鬼魅让人防不胜防。
刚开始两人颇有些势均力敌,可是时辰越久三娘的破绽就越多。相柳抓住了一处破绽,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三娘有些招架不及,柔软的腰肢向后一弯,尽力躲避开来,一缕发丝落在地上。
相柳向下一拍,五指如钩掐上三娘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用力,便可身首异处。
三娘半腿跪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被掐住的脖颈让她不得不仰头看着相柳。
相柳嘴角扯开一抹笑,凉凉的:“也不过如此!”
“我这种小人物自然比不上相柳大人,大人这是想杀了我?”三娘有些讥讽的笑道,似对生死毫不在意。
“我要你为我所用!”相柳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威胁着她。
“相柳大人高估小人了,小的可不想加入辰荣军了!”脖颈处的力道让人十分不适,三娘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嘴上十分硬气。
“想多了,就你这样的人,也配?我看重的是你的治愈之力!”相柳轻蔑道。
三娘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疑惑:“你是要我专门为你疗伤?”
“毕竟我这样的人,经常受伤,你的治愈之力还挺好用!不加以使用挺可惜的!”相柳这次倒是没有那般轻视三娘了。
自已本来就在想方设法的接近他,他此举也正中三娘下怀,三娘还是装着思考了一下,表情颇不情愿:“好!可以!”
见他紧紧盯着自已,三娘微微不适应的移开眼眸。突的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个什么东西就塞进她的嘴里,他手微微一使劲,不由自主的就吞咽下去了,味儿都没尝到!
相柳放开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三娘,语气阴恻恻的:“哼!我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你会想要活命,所以别耍什么花样,此物剧毒,每月十五我会给你解药,你要是敢有异心,就等着被毒死吧!”说罢便转身消失了。
三娘捂着胸口,低着头,面上似哭非笑:相柳啊相柳,毒如你的血液我都可以解,这些毒对我来说可没有任何作用啊!然后起身有些跌跌撞撞的离开此地。
没有人看见地上那一缕头发雪白雪白的,被风推着向前,然后挂在一棵小草上相互缠绕着,如同命运一般,本来再无交集的两个人,终归还是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