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说上几句,便有人来催着我们前往正屋观看新人拜堂。
不多时,宴席开。长柏迫不及待地朝长枫走来。待走到近前,看着眼前人与往日的变化,竟说不出话了。
“好,好啊。”二哥哥凝视着长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语塞,“受了不少苦吧。”言语之间满是关切之情。
长枫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敬向长柏。
“大丈夫保家卫国何谈‘苦’字。”他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朗声道:“为了能够赶上你的婚宴,我可是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马!如今见了你,一切都值了。日后寻个日子,你我一醉方休。”
听到这话,长柏连忙应道:“就今日!你且等着我,待我向宾客敬完了酒,马上回来寻你。”说完,他端起酒杯,仰头痛饮,心里无比欢喜。
“二哥当真是吃醉了酒,今日是你的新婚夜,倘若你喝的酩酊大醉,叫嫂嫂如何是好?”长枫摇摇头笑着劝道,“你我是兄弟,往后时日多着呢。”
……
宴席结束,长枫在葳蕤轩处回父亲母亲的话。
此刻,林小娘在林栖阁坐立不安,心急如焚地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望向窗边。
“快了,该快了。”我站在一旁,看着小娘这副模样,只能轻声出言安慰。母亲对子女的那份思念我实在明白。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高呼
“小娘!”
林小娘原准备坐下歇息,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口,紧紧拥入怀中。
“枫儿啊!”林小娘满面愁容,心疼地抚摸着长枫消瘦的脸庞,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怎么瘦成这样了,此次回来可不走了?”
此番情景惹的我无比动容,也上前去,抹着眼泪。
待到平复情绪后,三人坐在椅上叙话。
“此次边关大捷,孩儿表现尚可,又承将军抬爱,特许我回京向官家禀报战况。碰巧此时宥阳一带流寇盛行,官家得知我生于宥阳,便册封我为正九品忠信郎,官阶47级,并命令我即刻赶赴宥阳平定寇乱。”
“才回来就又要走?”小娘一听这话,脸上满是不舍和担忧。
“军令如山。”
林小娘听闻此言,紧紧握住长枫地手道“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儿啊,流寇凶悍,战场不比朝堂,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长枫轻拍林小娘的手安慰道:“小娘不要担心,孩儿在边关这些时日,也学了不少本领,此次一定会平安归来。”
第二天,祖母传父亲过去用早饭,说宥阳长房嫡子下了草帖,现今已经在筹划婚事,祖母想去探望与自已相熟的长房老太太,也拜祭下盛家祖庙。正好长枫赴任前去,一路护送也有个照应。
老太太本想只带着明兰,但如兰听说长枫要走,也非要跟去,老太太索性决定将三个姑娘都带去。宥阳山清水秀,让三个孩子都好好玩玩儿,好好松快松快。
“四姐姐,你瞧那山,绵延起伏好像没有头似的。”如兰坐在甲板上指着前方问,“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山。”
“你从宥阳来时不也见过?”我轻轻一敲她的脑袋。
“那时母亲不许我独自到甲板上来,她又不肯不陪我,当然没见过了。”如兰揉揉脑袋,扁了扁嘴巴,“那时候你们都不和我玩儿。”
“谁不和你玩了,是你不和我们玩儿。”我瞧她那娇憨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笑出声。
如兰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于是耍起赖皮摆摆手道:“诶呀诶呀,我都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长枫慢悠悠地上了甲板,如兰瞧见了人赶快去拉他的衣袖。“三哥哥你给我们讲讲边关的好玩的事儿吧。”
“好玩的事儿?我想想。”长枫说完便陷入沉思。
等了一会儿,如兰不耐烦道:“你做什么想了这么久,莫不是在敷衍我和四姐姐吧。”
“边关……边关也没什么好玩的事儿啊,整天就是尘沙漫天,狂风呼啸的。”长枫想破了脑袋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那我来讲一个故事吧。”一直看着二人玩闹,沉默不语的我缓缓开口。
“从前有一个饱读诗书的年轻人,其父亲是当朝大官儿。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此人跟随一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奔赴边关战场。这位大将军对年轻人很是照顾,并且偏爱有加。”
“但这遭到了军中将士们的不满和嫉妒。一些士兵认为这个只会读书的年轻人得到这般优待不公平,于是趁将军不在的时候,他们决定将这个年轻人扔进凶险的狼笼中。”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挑战,只有大宋最勇猛无畏的战士才敢经受这个考验。凡是能够从狼笼中生还之人,都会赢得将士们的尊敬和爱戴。读书人知道这个考验的残酷,但为了在军营立足,他明白自已必须接受。”
讲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后来怎么样了?”如兰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迫不及待道。
“后来我不知道。”我轻启朱唇,目光落在三哥哥身上。
盛长枫始终静静地望着远方那轮即将落下的红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眼神忽暗忽明,难以捉摸。只见他故作轻松道:“我听过这个故事。想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是怎么样?”如兰已经偃旗息鼓的心又提起了兴致。
“年轻人刚一落地,那只毛色灰暗的狼便猛扑过来。读书人身子一侧,狼扑了个空,但锋利的爪子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臂。这一下狼狠狠的撞在笼子上,吃了痛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读书人顾不上疼痛,立刻转身紧紧盯着狼的眼睛,用力摇晃笼子上的锁链用响动威慑这头野兽。
这时野狼再次发动攻击,它高高跃起,读书人看准时机一脚踹在它的肚子上。野狼顺势咬住读书人的裤脚,读书人再用另一支脚踢在狼的眼睛上。”
“我怕,三哥哥你不要再讲了。”天色暗下来,如兰捂着耳朵。“喜鹊,我们回去!”
如兰唤了小丫鬟,匆匆地下了甲板去。
“后来……那读书人受了很多伤吧。”我眼中有些心疼。
盛长枫轻笑出声,一发不可收拾,转过脸来,眼睛忽闪忽闪地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道:“后来那大将军儿子来了,将年轻人救出来之后把领头的将士狠狠的揍了一顿。”
“啊?”这剧情峰回路转,让我觉得错愕,这和我听的不一样。
“张家姑娘和你说的吧。”盛长枫见我惊愕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但我总觉得他的笑有了变化,让人分不清是在笑我还是自嘲。
盛长枫摇摇头,替自已和我都斟了一杯酒,“我这么没用,会不会有些失望。”
“我庆幸的很。”我端起酒杯与他碰杯。
“墨儿。”盛长枫悠悠地开口,他斜倚在栏杆之上,一条腿弯曲着,膝盖高高耸起,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上面,而另一只手则握着酒杯,缓缓地将杯中之酒送入那微微张开的口中。
“我曾以为这整个世界都被我踩在脚下,别人做的成的我也做的成。”他的目光有些迷离。
“但我发现其实没那么容易。”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中流露一丝复杂:“而你要做的,我大宋还没人能做成。”
听闻此言,我只是轻轻地挑起了眉毛,随后从容地从甲板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作势转身离去。
“愚公移山之举得以实现,精卫填海之志亦未曾落空。”
“至于我盛墨兰做不做的成,要试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