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韩桉
……
时间刚过九点零一分,床头的手机响了又响,屏幕亮了又暗,此时的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可房内却仍旧阴暗寒冷。
直到床头的手机不知道第几次震动,才终于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起,手指下滑,电话接通。
刺耳尖锐的怒吼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歇斯底里地像个精神病人,“韩来睇!你终于知道接电话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现在都他妈的九点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他妈的趁早给老子滚蛋!!”
韩桉微微蹙眉,歪头离手机远了一些。
“你他妈耳聋了吗?人呢?说话啊!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韩桉并不为此感到愤怒,甚至兴奋的心跳加速,她缓慢的眨了眨眼,到此刻才终于相信了一个事实,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已。
她不再被囚于牢笼,她终于得以自由。
韩桉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的勾起嘴唇,眼睛开心的弯成月牙的形状,此刻手机听筒内聒噪的声音也让她觉得悦耳起来。
“对不起店长,我现在过去。”韩桉心情愉悦的回复道,情不自禁的在房间里转了个圈,脚步轻快的进了厕所。
手机那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从来没有被这么客气的对待,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反应过来后才终于吞吞吐吐地问道,“不是,韩来睇你转性啦?咋突然跟我这么客气?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不我给你一天假?你去医院里面看看怎么样?”
韩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手机对面那家伙大概率是个抖M,明明自已一开始凶巴巴的,结果人家道歉了反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是,你笑什么啦?你脑子真的没有什么毛病吗?要不你今天还是别来了吧,休息休息。”
“那谢谢你,我明天会准时上班。”
韩桉把手机放在水池上方,双手撑着水池边缘弯腰,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已。
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微微弯着,她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瓷白的牙齿。
怎么能不兴奋呢?
家雀终于挣脱了牢笼,飞往了她所向往的天空。
手机那边的人还在说着什么,韩桉已经没有心思在听下去了,果断的选择挂断电话,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让激荡的心稍稍平静些许。
客厅里,赵淑芳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厨房里还在闷着粥,淼淼白烟顺着通气孔钻出,朝着天花板攀爬,透明的玻璃门上被蒸出些许雾气来。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呢!?”
“我都跟你说了!我一直在外面,她要是出去了我能不知道吗?而且她手机都还在房间里,她能去哪?就算出去了能不跟我说吗?”
“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你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啊?什么叫不见就不见了呗?你…啊!!鬼啊!”
“我勒个苍天大老爷啊!你个死丫头从哪冒出来的?你想吓死你老娘吗?”
赵淑芳惊惶的拍打着胸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站起身走到韩桉面前,朝着她的后背就是一掌,一副即庆幸又生气的样子实在搞怪。
韩桉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捂着被打的地方,微微侧身露出龇牙咧嘴地表情,“我一直都在房间里面的啊,我都叫你了,可你都不理我的。”
“?你在房间里?你跟我逗趣呢吧!老娘他妈在你房间找了一圈没找着你,你跟我说说你搁哪藏着呢?”赵淑芳是一点都不信的,什么她在房间里面,屁!她要是在房间里面那么大个活人自已看不到吗?
可是不在房间里又在哪里?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凭空消失的?
赵淑芳想着想着开始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真是最近太累了神经衰弱精神出问题了吗?
想到这里,赵淑芳不确定地问她,“你真在房间里?”
韩桉默默在心里比了一个叉,面上却十分无辜地撒着谎,“对啊,我一直都在房间里面的,叫你都没反应的。”
“……”
赵淑芳开始彻底的自我怀疑,她觉得自已也许是真的病了,或许该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医生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桉在心里歉意地想着,这是她第一次撒谎,心虚之余又觉得新奇,一次不算太差的体验。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浪费时间!没事我先挂了,一会儿还跟朋友去踢球呢。”
“妈的!这个臭小子学的谁的!”赵淑芳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暗暗咬牙,这要是那臭小子在自已面前保准给他一拖鞋,真不知道是属了谁了。
“没事就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赶紧去上班去,你们老板都打了几次电话了,要是因为迟到被辞退了你就自已找个垃圾堆呆着去吧,老娘不养闲人。”
韩桉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垂在腿上交握,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淑芳忙碌的背影。
跟韩母不太一样,却又好像一样。
长相似乎是一样的,但是比韩母胖了不少,韩母脸上没有皱纹,而赵淑芳却是满脸皱纹,明明才四十来岁的年纪,却偏偏像是六十几岁。
韩母是严厉内敛的,韩桉没有在她脸上见过多余的表情,她好像从来不会笑,也不会伤心,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情绪波动。
而赵淑芳却是截然相反的存在,她的情感直白,有任何情绪都表露在脸上,看着憨厚慈蔼,实则嘴巴粹毒。
又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存在。
譬如韩桉,譬如韩来睇。
又譬如韩墨和这个世界的韩墨,都是极端的存在。
明明有无数的共同之处,却偏偏给人截然相反的感觉。
……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韩来睇在韩墨的陪同下一步步走下楼梯,她的心脏跳的飞快,脚上的高跟鞋虽然和她的脚无比契合,却也实在让她难以忍受,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当众给在座的各位来个大礼。
这样万众瞩目还是第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好像她就是主角似的。
这极大的满足了韩来睇藏在心底的虚荣,同时后遗症也更清晰的显现出来,这让她顿感无措,更怕会被发现端倪。
韩桉从小所接受的就是最顶尖的教育,老师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最优秀的人才,不管礼仪家教还是琴棋书画亦或者舞蹈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韩来睇不同,她家境贫瘠,虽然从小学习成绩拔尖,可最终也只是以初中学历草草收场,对于舞蹈乐器更是一窍不通,可偏偏今天的成人礼上,韩桉会在在场所有人面前弹一首钢琴曲,这是早就预订好的项目。
韩来睇此刻坐在钢琴前,指尖轻轻抚上黑白琴键,手指僵硬的像是木头,心底发虚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此刻像极了被老师突然点名上台做题的差生,脑子一片空白,更遑论是做出答案了,她只觉得在场上的每一刻都备受煎熬。
‘怎么办?’
韩来睇紧张的吞咽着口水,眼前阵阵发晕,她觉得自已身上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打湿了,她觉得台下的眼睛就像透视器,直接穿过肉体看透她的灵魂。
她耳边突然传来唏嘘声,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对她议论纷纷,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姿彩各异。
韩母站在人群最前方,神情冷淡的看着坐在钢琴前的韩来睇,唯有那微蹙的眉梢表达了她此刻的不满。
韩墨更是对此感到惊惶不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心底对她此刻的行为充满疑问。
韩桉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开始,今晚的晚宴要是出了问题那就糟糕了,爸爸和妈妈会生气的。
若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丢了韩家的脸面,那老爷子更是会勃然大怒。
叮…
就在韩墨还在魂游天外的时候,一声刺耳的琴声突然打断他的思绪,他看向前面,只见韩来睇正低着头,双手死死按着钢琴键,那刺耳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滋啦
韩来睇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身下的凳子因为她的动作向后移动,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
“你疯了吗韩桉?你想做什么?”韩墨咬牙切齿地低声喃喃,焦急的想要上前,手臂却被一旁的韩母拽住。
“待着。”
短短的两个字,没有情绪,却让韩墨无法反抗。
“首先,很感谢大家来这里参加我的成人礼,本来这次准备了一首钢琴曲,想以此来迎接自已的十八岁,可是我突然想了想,如果只有钢琴曲的话那就太无趣了,我想唱歌似乎更适合眼下的场景。”
韩来睇握着话筒的掌心布满汗水,她竭力抑制着不让自已表现出慌乱,可是心跳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一声声鼓动着她的耳膜。
在场的来宾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价不菲,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有遇到过,虽然对于韩来睇的话颇觉意外,却还是欣然的接受了,毕竟是人家的成人礼,人家愿意换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鼓起了掌,众人纷纷往偏边移了移,让开一条路来。
“如果只是唱歌的话岂不是很单调,韩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现拙配曲一首。”
说话的男生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黑色的发丝被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相貌英俊帅气,看着人的时候仿佛眼里只有对方一人,可偏偏身上却有股违和的风流气。
这便是今天的另一个主角,张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