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星凝着神色,语气平淡,“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刚往门口迈出一步,身后便响起清脆的玻璃砸地的声音。
而她的脚边,已是一地的碎片。
玻璃渣飞溅,阮时星根本来不及躲闪,脚踝处被擦出点血。
可是她躲也没用。
阮安国刚才拿在手里的杯子分明就是对准了她的方向过来的。
耳边传来阮安国的聒噪声:“你现在成了萧家太太,就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吗!”
阮时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从小到大,您好像没教过我做人的道理。”
既然如此,阮安国现在完全以一个年长者的姿态教训她的样子,还真显得有点无理取闹。
或许是这句话直接触犯到了阮安国最不愿被人提起的过去,他直接冲上来,抬手就在阮时星的脸上狠狠落下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也来得猛烈。
阮时星差点没站稳脚跟,扶着旁边的沙发才勉强支撑住自已。
一旁的宋启芳和阮月似乎都没意料到阮安国会有这么大的动作,纷纷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
阮安国伸手指着阮时星,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谁是你老子!”
阮时星的眼神逐渐变得坚硬,一只手垂下默默握紧拳头。
事到如今,她没什么继续怕阮安国的理由了。
心一横,她抬起手直接拧住阮安国的手指,只听得他痛得哇哇直叫。
宋启芳语气急切,“时星,快住手!他可是你爸啊!”
阮时星冷冷一笑,“刚才他打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说过我是你女儿之类的话。”
宋启芳撇开眼神,心虚地低下头。
阮时星低头看着整张脸拧在一块的阮安国,嫌弃般地用力甩开他的手。
阮安国蜷在一起,捂着自已的手指。
“阮时星,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
阮时星满不在乎,“那也是被你逼的!”
她摊开手,“我还就纳闷了,既然你们一个个地都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什么在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把我从乡下接到你们身边来?”
阮安国看向她,完全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眼神静默得可怕。
“要不是看你上的是个名牌大学,之后能帮我钓上来个有用的女婿,我宁可你跟着你爷爷奶奶饿死在那个鬼地方!”
阮时星:“……”
脑中仿佛闪过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她脑袋直疼。
阮安国算是彻底被激怒了,说出来的话已然毫无顾忌。
还是宋启芳收回点理智,大声地在那吼着,“老阮,住嘴!”
一声呵斥之下,宋启芳像是突然没了力气,捂着自已的心口暗自神伤。
阮月连忙上前搀扶着宋启芳的胳膊。
阮时星注意到阮月看自已的眼神,那是她厌恶至极的同情。
在因为专业事情上跟阮安国闹掰之后,阮月就是这样的眼神。
在宋启芳对两个女儿是完全不同程度的态度时,阮月还是那样的眼神。
大二那年暑假,因为某些原因,就只有阮时星和阮月两个人在家。
阮月总会带回来许多朋友,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阮时星有一次身体不舒服,实在受不了深夜里还在继续的聚会噪音。
她第一次跟阮月表达了自已的态度。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或者辩论,聚会当场就宣布结束,那些吵闹声戛然而止。
在阮月看来,她是中途加入阮家的插入者。
阮月说,自已曾多次暗示阮时星就是自已的亲妹妹,但是还是接受不了莫名其妙的姐姐身份。
所以之后阮时星就收到阮月的提醒,她们很难做得成姐妹,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日后也只要简单打个招呼就好。
阮时星同意她的想法。
因为从阮家来的第一天,她就没有把自已当成是这里的人。
她不知道自已属于哪里,总之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恶心至极的地方。
之后的每一个时刻,阮时星受到的委屈都会自已咽下。
经过自已身边的阮月,向她投来的永远都是同情的眼神。
就连那次提早结束聚会,也不过是阮月同情她生病也没人关心照顾,自已大发善心勉强不跟她一般见识。
这一回,在听到阮安国带她回阮家的最初目的之后,阮月依然是这样的眼神。
一如既往。
一成不变。
阮时星讨厌这样。
阮安国的话在她看来,一点都不意外。
是她猜了无数次都避不开的答案。
她甚至庆幸,庆幸他们不是因为爱。
因为那样的话,等到她的心软再次来临,她便会忘记了要决绝地走出去。
这下好了。
她根本不用做任何的思想斗争。
阮家于她而言,真的只是寄居了四年的地方。
仅此而已。
阮时星缓缓开口:“你终于把憋了这么多年的话在今天一次性说完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阮时星毫不犹豫地转身,抬脚走到门口。
“阮时星,今天走出这个门你就别想再回阮家!”
阮时星顿了下脚步,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阮安国的骂咧声还在继续。
“要是哪天被萧家抛弃,你就等着沦落街头。到时候,休要来求我!”
阮时星继续走着。
“要是没了阮家千金这层身份,你凭什么认为萧灏琛会继续让你成为他的妻子!”
阮时星的脚步蓦地变得沉重。
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得往前走。
晚上的风吹在脸上实在是太冷了。
阮时星将大衣的拉链拉上来些,碰上自已脸的时候竟摸到了湿意。
这眼泪,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流下来的。
阮时星抬手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一下,便没再去管。
她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
街边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映衬着她的影子。
萧灏琛。
从来没有那么无助地思念一个人。
阮时星脑子里一团乱,被很多东西环绕着。
可是只有一样东西清晰地撕扯着她。
她想见萧灏琛。
在这一刻,她只想他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