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怀疑过容寂是故意的,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逃跑。
连着三天过后,第四天她白日躺在马车上,脸上红晕久久未散。
容寂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手滚烫。
“发烧了?”容寂忙将她扶起来靠在他的身上,她全身都是滚烫的。
卿言眼前晕沉沉,仍想恶狠狠怒瞪他。
容寂接收到她怨怼的目光,大概懂了她因何突然生病,他眉心皱紧,面上表情微微懊恼,立即吩咐人在最近的镇上停下休整,明日一早再赶路。
他只说是自已身体不舒服,派人请来当地镇上的大夫给她看诊。
大夫把过脉便知晓了她是女子,她因何体虚发热脉象上一眼就能瞧出来。
除了给她开退热的药,大夫还给她开了调养身体的药,嘱咐她要多休息,不可再“劳累”。
等到大夫走后,恕已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容寂扶着她靠在自已身上,从恕已手上接过药碗。
恕已退出去,带上门,房间安静下来。
容寂吹着汤匙里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尝了一口不烫才递到她的唇边,“言儿,喝药。”
卿言对他没好脸色,胸腔里憋着恶气。
容寂知道她对他满腔怨怪,此时此刻不想看见他这个害她生病的罪魁祸首。
“言儿卿卿怎么这么弱……”他贴近她的耳畔,轻声呢喃。
厚颜无耻……
他还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对她太过分了!
容寂瞧见她面上的气恼,想笑又想到她还病着,笑不出来。
他心里当然知道是他的错,上一回她生病大夫就说了原因,这次他还害她同样的原因再病一次。
“回去后本官定要日日看着言儿卿卿喝参汤补药,日日用饭用菜都叫人盯着。”容寂语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自从她爹爹去世后,她就没有一天好好吃过饭,整日忧思过度,人一天比一天瘦,长此以往不体虚体弱才怪。
卿言听到“回去”两个字脸色微变,别过眼。
“乖乖把药喝了。”容寂执着于亲自喂她喝药。
卿言不再浪费体力,由着容寂喂她喝完药,躺在床上休息。
今夜容寂只抱着她睡,没再对她肆意妄为。
容寂差恕已去买了一副药炉药罐,白日里继续赶路就在马车上煎药。
连喝了两天药,休息了两日,她的脸色好转,身上也恢复了些气力。
容寂对她罢手,夜里不再迫着她做那事,她白日不再精神萎靡,可是他们离上京城也越来越近了。
这夜他们由于路上耽搁行程,来不及在日落前赶到下一个镇,入夜还在赶路。
行过一片密林,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挂在辽远天边的孤月散发着凄冷的光晕,月光透过枝丫洒在林间,从幽深黑漆中透进,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
突然,马儿预感到了危险,长嘶一声,开始不安地躁动。
卿言毫无防备,车身忽的摇晃,她朝前一栽,被容寂及时揽入怀中接住。
“不好,大人,有刺客!”
喊声响起的同时,两边高大的树上坠下一道道黑影,瞬间刀剑交错,寒光闪烁。
卿言心下一凛,外面兵器碰撞,厮杀惨叫的声音是她第二次听见。
上一次仍触目惊心,一个月内她竟能经历两次。
“大人,我们这次遇到的刺客不一般。”恕已勒紧缰绳,言语中的急促表露外面情况的不寻常。
此次从上京出发带的随从与刺客交战,死伤过半,而刺客仍前仆后继。
“言儿在马车上等我。”容寂将她放在马车的地板上,周身有物遮挡更安全。
而后他从原先的座位下抽出一柄长剑,抬腿迈出车门。
恕已也不再假扮普通的随从,抽出藏在车门边的长剑,加入了战斗。
卿言在马车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这一次的厮杀声比上一次更持久,惨叫声此起彼伏。
遽然,马车左侧车窗外传来一声格外响亮的惨叫。
卿言从车窗缝隙中看到左侧的随从遭刺客砍杀,坠马倒地……
容寂和恕已其实离卿言所在的马车不远,只是面对着刺客,背对着马车。
当身后传来一声长鸣,容寂和恕已几乎同时转过身,看到一道深蓝色的纤细身影爬上马背,不带一丝犹豫策马狂奔而去。
那一刻,容寂所在的距离,可以选择扔出长剑削断马腿,也可以选择刺入离她不远,正准备一刀砍杀她的刺客的胸膛。
最后那一剑终是飞速贯穿了刺客的胸膛。
“卿姑娘……她会骑马?!”紧迫的交战都无法抑制恕已震惊。
周围的刺客继续蜂拥而上,看到有人逃走,立即有刺客追了上去。
容寂在选择跃上马背朝她追去,还是先杀掉后面追她的刺客中,又选择了先杀掉后面追她的刺客。
等他再要追,那匹马便如风一般消散在漆黑的林中。
冷怒在他的心中凝结,容寂幽深如墨的眼眸逐渐显露出猩红,还剩下的刺客很快被杀的片甲不留。
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只剩他和恕已两人立在原地。
容寂下意识的每次带她出门都备着马车,却原来她一直都会骑马,只是他不知道。
实则卿言作为前任卿相唯一的女儿,爹爹对她的培养不止士族贵女的琴棋书画,诗赋词作。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她都有涉猎过。
只是女子的力量有限,类似射、御这两样,她只是会,而非精通。
容寂心下从未有过此刻的暴戾,眼底的冰冷宛如还没嗜够鲜血,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她从他身边逃离的那样干脆果决。
即便他们正在遭遇行刺,她随时都可能丧生在刀光剑影之下,只要抓住了机会,脱离他视线仅仅片刻她都会跑。
她才刚病过身体还没好全,孤身一人,身上没有任何财物。
就是这般一无所有的情况,她都不愿留在他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寂眼底的冷才得到平复。
望着她策马离开的方向,容寂唇边低叹而出一声笑——
言儿,你跑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