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听到那个名字,神情恍惚。
下一秒,容寂将她箍紧,她腰间一疼。
“你在想他?”容寂戾气难抑,眼底渗透着危险。
疼痛让她来不及多做沉思,即刻回过神来。
卿言目光渐渐平静,不欲提起桓晏。
容寂看懂她不回答,是根本将桓晏放在心底,不愿被别人窥探她的依依眷恋。
“六月廿七,宜嫁娶,诸事大吉,是个好日子。”容寂唇舌捻着字眼,每一个字都被他极尽嘲讽,“可惜了,你嫁不成他,他也休想娶你!”
卿言不明白,言语伤她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大人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些?”
“不管你跟桓晏曾经有过什么,从此以后都忘了他,心里不准有他,听到没有。”容寂夺她入府之前从没想过在意她和桓晏的过去,如今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都让他莫名烦躁。
卿言木讷呆滞,不应。
“去叫灶房备饭。”容寂意识到自已言语对她的过分在意,还因此情绪失控,很快掩饰过去。
卿言是他的婢女,得了命令出去替他传话。
厨娘今日做了胡饼、清炖牛犊、蒸驴肉,都是提前备好的,直接端过来就行。
采桑采月捧着饭食,卿言跟她们一道回容寂房中。
采桑采月摆好饭食退下,卿言没得容寂的话,不能出去。
“吃过了吗?”容寂抬眼。
卿言点头,他不在府里,她都是跟采桑采月一起用饭。
容寂勾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摸上她的腰腹。
空空瘪瘪,一定又是食不下咽,一顿只吃几口。
容寂用一只白瓷碗盛了一碗牛犊汤,里面有肉、有萝卜块,放在她面前,“再把这一碗吃完。”
卿言心里装着事,每天食不知味,是饥是饱她全无知觉。
她本身食量就小,看着那碗肉汤,她竟连她能不能再吃得下都分辨不出来。
卿言听话又不完全听话,慢口将萝卜和汤吃完,肉她一口没吃。
容寂注视着她,看到碗里只剩着肉,没硬逼着她把肉也全吃下。
待容寂用完饭,采桑采月备下他洗漱用的热水。
“婢女该做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容寂之前从来不用人在房里伺候,采桑采月铺床叠被都是在早晨,其余不需要她们做。
卿言抿唇,她以前住的闺房,院中有六个洒扫婢女,房中有四个贴身婢女,沐浴、梳妆、铺床叠被,一应都有专门的婢女负责伺候。
她依着记忆里伺候她的婢女做的事,在容寂洗完脸后给他递上帕子。
“衣柜里,那套青雘色寝衣给我拿过来。”容寂转身去耳房沐浴。
卿言估算着时间,等耳房中的水声渐渐停歇,她才把衣服给他拿进去挂在架子上。
容寂还没开口说话,她便退了出去。
等容寂出来,她已将床给他铺好。
这些日的相处,容寂能够感受到她虽为贵女出身,却与一般的贵女有不同之处。
寻常人从高处跌落,总会习惯性保持着从前的高贵,另外换一个千金小姐,要她从锦衣玉食骤然沦落至受人奴役,只怕比死还难接受。
卿言却在默默习惯从小姐变成奴婢。
她的忍耐力比一般人都强,遇变则变,唯一不变的是她的风骨。
容寂站在床榻边,便是准备就寝了。
卿言做完她婢女该做的事,就要从他房里退出去。
“到床上来。”容寂寝衣宽松,挂在他颀长的身形上,胸前袒露出一片。
卿言眉头微微耸动,他唤她近身只有那事,她癸水来了,他还要做什么?
“睡到里面去。”容寂坐在榻边等她先上。
“大人,我有自已歇息的地方。”卿言心头一震,他要与她同榻而眠。
“西厢房就不是本官的了?”容寂嗤笑,意思是她在他府里睡哪儿他说了算。
卿言握拳立在原地不动,容寂没耐心看她磨蹭,将她拽到榻边来,脱掉她的鞋袜,推她进帷幔内。
“不想乖乖睡,那就先做点别的事。”容寂见她抱膝坐着不情愿躺下,轻哼道。
卿言哽住无言,在他耐心耗尽之前,挪到最里头面墙侧卧。
容寂偏要将她翻转过身,使她面对他,而后将她拥入怀中。
夫妻同榻,她躺在他的床榻上,究竟是谁的妻才对!
清醒状态下,卿言第一次被容寂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她全身僵硬。
周身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属于他的气息尽数占领她的所有,即便他们有过多次更亲密羞耻的接触,都不及相拥而眠让她更不适。
她连闺中蜜友都鲜少有,母亲仙逝她还不满三岁,跟人同床她几乎没有体会过,她能想到的跟人同床的经历,竟只有容寂。
“睡不着?”容寂下巴放在她的发顶,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
“大人能放开我吗?”此刻她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他也不需要在她身上寻找慰藉,这么抱着她没有任何意义。
容寂用行动告诉她不能。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闭目,呼吸放缓。
他强势要用最短的时间成为她最熟悉的男人,他要她熟悉他更胜过桓晏,胜过任何人。
卿言睁着眼,更漏声长,她不知几时才睡着。
容寂半夜被她的呼唤声吵醒,她陷入梦魇,口中一遍遍喊着“爹爹”。
她全身都在发抖,容寂将她从怀中捞上来,借着屋内透进的微弱光线看到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
卿相死后,她一定不止一次夜里做噩梦。
容寂扣在她肩上的大手收紧,给她无声的安抚。
*
卿言后半夜才平稳睡过去,沉睡没多久就被人推醒,睁眼外面天还没亮。
“起来随本官去官署。”容寂体力充沛,熟练早起,长腿履地。
卿言人还迷迷糊糊,不确定他话里的意思。
“官员出门可以带婢女小厮随行,你是本官的贴身婢女,往后本官去哪儿,你都要跟随,听懂了吗?”容寂回过头,见她缓缓从被中坐起,长发披了满肩,脸上还带着困意的懵懂,是他没见过的娇憨之态。
这样的表情,大概只有在她不设防备的情况下才能自然流露出。
听到这句,卿言的困意被全部打散。
他要她跟随,便是没打算再藏着她,要将她暴露在上京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很快,全上京的人都会知道,昔日的宰相之女,如今沦为了一个贱籍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