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她的眼睛毁了,又变成了一个跛子。
小宝的肚子破了一个大洞,因为那些凡人不知道丹田在哪儿,干脆用刀子到处乱捅。
她拖着麻木的双腿爬下去,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粗糙的小瓶子。
那是当年给她治病的医师留给她的一颗丹药,只记得那个医师说,他们不轻易下山为凡人治病,生老病死是命运轮转,他们从不乱干涉。
也因此,他偷偷留给她的那颗丹药格外珍贵。
那位医师似乎也是刚上岗,好像看出了她身上背负的命运,给她留了一颗九转丹,可以保人不死。
她将药丸塞进李小宝嘴里,沉沉昏了过去。
春去秋来,李小宝养好了伤以后,似是将过去的天真活泼也一并抛下了。
他变得阴郁、内向,唯一肯跟人沟通的时候,是请凡人大夫来照看她的病情。
家里值钱的东西没了个精光,她又染上了痨病,从那以后,就一直是李小宝在养活这个家。
她不知道李小宝出去找了什么活,只知道她的药从来没有断过,家里甚至能吃上一口肉,每到这时候,她还会笑吟吟地夸李小宝,说以后一定要感谢这个愿意帮助他们的老板。
李小宝埋头吃菜,听见这话,也只顿了顿。
直到某天,商业街的一个摊贩尾随李小宝找到了家里,小宝出去了,摊主才进来向她诉说李小宝这些年来的恶行。
她气血攻心,险些晕过去。
摊主说,他们跟李小宝也认识多年了,有困难不会不帮的,他们问他,他也不说,也不偷他们摊贩什么东西,就挑些街上的刺头偷。
像什么仗着有钱狗仗人势的啦,从外宗过来特意打探生意栽赃陷害的啦,还有些上瑶宗管也管不完的地下保护费,全在李小宝偷东西的范围内。
摊主说,这样虽解气,但是偷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她仿佛更老了,肩背沉沉地耷下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
摊主走后不久,李小宝回来了。
他带来了今天的补药,一碗又一碗的黑色药汁,她喝下去,心和嘴都变得苦涩。
她不知要怎么开口,沉默了几次,只说出来一句,“阿妈不治病了,小宝,以后换个活计干吧。”
李小宝洗碗的哗哗声停下来,一室静谧,她听见李小宝问,“阿妈,你是不是知道了。”
她的眼泪不合时宜地流出来,她捂着脸,却怎么也挡不住话语的哽咽,她想,今天的药太苦了。
“阿妈…不治病了……小宝啊,别再偷了,老天有眼……祂在看啊!”
李小宝克制地搡了下桌子,双眼通红。
他想到冗长的药单,昂贵的诊金,锅里的菜叶子煮水,他想到家里的母亲频繁地咳嗽,想到打工之后一层一层换算下来,到手的那么几个铜板,想到街上的纨绔一掷千金只为撒钱玩儿。
他讥讽地笑了一声,“老天有眼!哈哈!是啊!老天有眼!”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有人找上门来说李小宝又偷人东西,她便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直到今天。
有个摊贩也在人群中凑热闹,遥遥望见了李小宝的脸,才着急忙慌地下山来告诉她。
阿姨的声音像一个破风的洞,呼哧呼哧的声音填满了瑶光殿。
君宿弦轻叹了一声,将李小宝的尸身规整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清理术,就将他身上陈年不散的污渍清理地干干净净。
阿姨喝了口水,声音早已沙哑。
“只是这样,便要成为他们伸张正义的目标吗?”
“我的小宝他…偷…是不对,可是、可是……”
她说不下去了,仅仅一个“偷”字,仿佛就让她卸了所有力气。
这时,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
“宗主,长老。”她拱了拱手,“失物已经交还给了那位姑娘,只不过…”
她顿了一下,抬头迅速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柳长归。
“只不过在检查失物时,我们在她的储物戒中发现了某些符咒,据查,已经证实了是破坏宗门防护结界的符咒。”
陶听竹没忍住,发出一声惊诧又不可置信地,“哈——?”
被顾迟晚一手捂住,唔唔地瞪着眼睛骂人。
章驰柔擦眼泪的纸垒成一座小山,听到这话又绷不住了,呜呜地哭。
闻子都在一旁给他递纸,自已也没绷住,流下两行清泪。
柳长归看着小小一个瑶光殿千奇百怪的众人,缓慢地闭了闭眼。
云朵飘到谢槿奚面前,显出几个字。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谢槿奚看了柳长归一眼,见他神情认真不似玩笑,便更重视了几分。
他回头,跟闻子都他们对上了眼。
谢槿奚上前两步,拱了拱手。
“弟子愿同组员一起解决此事。”
闻子都、章驰柔、陶听竹,顾迟晚也纷纷对着柳长归躬下了腰,齐声道。
“弟子愿往。”
杜三七不甚赞同地阻拦,“孩子们,你们不过才练气,拿什么解决?用你们的命吗?”
谢槿奚想了想,从储物戒里抓出一大把君宿弦给的符,捏在手里厚厚一沓。
他目光清澈地看着杜三七:“这么多够了吗?”
杜三七:“……”
他瞪了一眼柳长归。
你的徒弟你也不管管!
君宿弦移开目光,看天看地,走到兴奋的兰烬旁边唠嗑。
柳长归从储物戒里取了五把平平无奇的铁剑,分发给众人。
“此行危险,这剑上有我的灵气,但只可挡金丹一击。”
“如若遇到不测,折断剑身,我自会来相助。”
“还望各位找出凶手,揭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