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太老了,右脸上火烧过的疤痕凹凸不平,让人看了心惊。
“你醒了。”妇人麻木的看了看他,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陶土粗碗里有着半碗小米粥。
“喝吧。”
妇人对他冷漠,却三餐不缺,洛华知就这样住下了。
这一住就是两年。
两年间,妇人靠给妓院中洗衣服过活,寒冬腊月冻伤是常事。
就算过的艰难,她都禁止姑娘出门,她这样住在妓院旁边的家庭,即使好不容易有人说媒,也被她打了出去。
洛华知在邻居口中得知。
因为曾经有人骗过她,以为是嫁女儿,实则是卖身。她不识字,等她发现,女儿已经……若不是她差点火烧了那间青楼,让老鸨害怕,才救出了女儿。也正因为这个,她脸上留下了火烧的疤。
从此她不再想着嫁女儿,一直养到了二十多岁。
洛华知在邻居口中知道的越多,越敬佩越心痛。
洛华知好不容易找了个倒夜香的活,日子平平淡淡,倒也过的下去。
母女俩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尤其是女儿,家中时常有欢笑。
洛华知已经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只想着这样生活下去。
………………
两年,青古也没闲着。
丞相当了,权臣做了。
百无聊赖的吃着点心,对着手下人问道:“环娘那边怎么样了。”
“那位已经不可自拔,每日倒夜香都笑的开心。”
青古冷笑:“你们这些人惯会迎合主子心思,五成是真就不错了。”
下人听后,弯下去的腰更弯了。
“去进行下一步。”
“是。”
青古在批阅的奏折上批注道:一派胡言,夫死妻寡为之德?
本相听闻汝母亡故多年,汝父尚在,既如你之言,本相以为,妻死夫当随之,不死视为无德。母死子当随葬,不死视为不孝。父无德,子不孝。何忠也,当辞官。
冷笑后,将这本册子扔在一边,终于又有可以针对的人选了。
十日后,洛华知求见。
青古痛快应允。
洛华知衣着破旧,鬓角已见银丝。
他乖顺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见过丞相大人。”
青古高高在上,看了他片刻,才说道:“你还敢来找我?”
洛华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有事相求。”
“哦。原来是有难事。今日本相正好不怎么开心,说出来让本相开心开心。”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你哪来的孩子,不会是被人骗了吧。”青古走过去,看着脚边的洛华知:“我的医术可不承认你能生出孩子。”
洛华知苦笑:“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濒死之时给我一个家,让我有了一个乖巧的女儿。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我也割舍不下,视做亲生。
求你了,我做错的事,不要在折磨她们了。
你杀了我,或者你想做什么都行,救救我的女儿,她病的很重。”
青古也不和他多言,一张绢帕扔在洛华知面前。
“写吧,人死之前总要留下些被人骂的证据。写得好我请人给你姑娘治病,写的不好,你就白死了,记得好好写。”
洛华知看着面前仅有一张绢帕,没有笔墨,只能将手咬破,颤颤巍巍写下血字。
青古就站在那里看着:“这字还是那么丑,写的规整点儿,不然老天不认识。”
“这个字用的不严谨。”
“这个字不出头。”
“不然你写?”洛华知刚调动起来的情绪被青古一句一句的挑刺浇灭。
“那好啊。”青古从怀中掏出早早写好的悔罪书,交给洛华知。并嘱咐道:“你看我多体贴,饭都喂到你嘴里了,还帮你嚼了嚼。这次就不要求你拔高了,直接抄就行,不过写的时候要读出真情实感。
顺顺利利结束,对你也好,对我也好。”
洛华知迫不及待的打开青古给他量身打造的悔罪书。
本以为能看到关于青古对他敌意的原因:“这怎么没写我与你的恩怨?”
“我和你说过,你不欠我的,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你偏不信。若说真的有什么是恩怨,只能是男贵女轻,视女如泥。
你我本无缘,全凭老天牵,想开点儿吧。”
洛华知看着上面写的:“写的都对,我好色成性,自大恶行,辱人害已,字字无悔,字字皆悔,看后突觉此生皆是错。
如今悔可悔,改无改。一切都完了。
唯有一死救女一命,还算没白活。”
青古见洛华知手指头上的血干了,还体贴的让下人杀了一只鸡,拿来鸡血放到洛华知面前,外加一摞绢帕,低声说道:“我准备了一百张绢帕,咱血也管够,好好写,不急。”
“你……不可理喻。”悔过就要诚心,代写内容就够糊弄了、竟还有代血?
“虽说心意到了就行,但老天毕竟是你的顶头上司,这交上去的东西也要工整、精致,符合要求才行,不然打回来说你心不诚,我还要在折磨你个十几年。
何必呢,交了改,改了交。不如直接给一份完美的。
你的血颜色不够红,干了没有震撼力,我特意让人在鸡血里加了朱砂,保证好看。”
洛华知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古:“你连老天也糊弄?”
青古不高兴了:“我这怎么能是糊弄,我这是在统一标准下的拔高,难道你不想有一张完美无瑕,拿得出手的悔过书吗?
趁今天神有事忙,你我‘保质保量’的完成了。我一高兴,不仅救你女儿,还认她当丞相的女儿,再给她找个好看的上门赘婿。怎么样?”
洛华知不太懂青古的意思,总觉得青古脑子不正常。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糊弄老天?神?罢了罢了,这写的确实比我深刻,有文采,我抄就是。”
洛华知用鸡血写完, 青古看着连连点头。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直到洛华知记在心里。
随后一把小刀出现在青古手中:“给,麻溜的。”
洛华知哆哆嗦嗦的接过,迟迟不敢扎自已。
青古叹口气。
“我也不能帮你太多,不然就不符合标准了。”
被逼着马上要死的洛华知艰难的笑了笑:“麻烦了。”